陈峰戴上一枚。青铜贴着皮肤,凉得他后颈一缩。镜面上模模糊糊映出他的脸,眉骨的疤淡了,眼睛倒显得更亮,像两颗浸在汤里的牛筋。
\"玉牌。\"苏清雪突然说。
他愣了愣,从贴胸的布袋里摸出半块玉牌。玉质发灰,边缘缺了角,正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星图——是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说这是星卫的信物。苏清雪伸手要接,他却攥紧了:\"碎星商队说能修。\"
\"嗯。\"她没强求,低头擦剑,\"但路上得藏好。周正豪的亲卫能闻见星能味儿,比狗还灵。\"
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咔啦咔啦\"的响。陈峰掀起车帘条缝,外头是片荒草地,野菊开得正疯,黄灿灿的,把土路都染亮了。他数着车辙印——三深两浅,是拉货的大车;再往前半里,车辙突然变密,像有几双脚在草里蹭过。
\"停。\"他敲了敲车板。
车夫\"吁\"地勒住马。陈峰跳下车,蹲在路边。新翻的土上有半枚鞋印,鞋跟带钉,是天枢盟亲卫的制式。他顺着车辙往前找,在野菊丛里发现截断箭——铁簇上铸着北斗七星纹,是周正豪亲卫的标记。
\"追了半日了。\"苏清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寒星剑在手里转了个花,\"车辙间距从一丈缩到八尺,马速慢了两成。\"
陈峰摸了摸左眉骨的疤,那里又开始痒,像有蚂蚁顺着经脉往上爬。他抬头望向南边——陨星海的方向,云层低得像块压着的石板,偶尔漏下点光,照得远处的山影忽明忽暗。
\"走。\"他翻身上车,\"赶在卯时前到碎星商队。\"
苏清雪跟着上来,随手把断箭插进车帘缝里。风卷着野菊香灌进来,她摘下面具,耳后有层薄汗,在光里闪了闪。陈峰突然想起,昨儿母亲说苏清雪像颗星子,现在看,倒更像汤里的胡椒粒——辣得人醒神,却暖到骨头里。
车轮重新滚动。陈峰摸了摸腰间的汤勺,又摸了摸贴胸的玉牌。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哑——哑——\",像在敲什么旧铜盆。他望着车帘外飞驰的野菊,突然笑了:\"清雪,等事儿了,我给你熬锅加双份牛筋的汤。\"
\"好。\"她应得轻,手指却悄悄勾住他的袖口,\"要加胡椒。\"
车辙印在身后拖得老长,像条灰色的蛇。陈峰望着那蛇,又望了望怀里的玉牌,忽然觉得,有些路,就算爬着走,也得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