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乱响的银元声中,杨老三突然跪地长揖:“少爷若能给兄弟们一口正经饭吃,这三十六条命就是萧家的!”
萧河故作为难的摸了摸下巴后,手一挥:“好!不过跟了我萧大少后,你们身上那些江湖气就给我藏好!劳资们袍哥人家不许拉稀摆带啊!!”
忐忑不安的杨老三见到萧河接受了他们,顿时喜出望外,带领着众多杨家寨的人们纷纷半跪在萧河面前,大拇指手指向天行的事袍哥家的手礼:“遵!萧大少爷的命!”
暮色降临时,队伍停在乌江渡口。杨老三蹲在江边搓洗汗巾,忽然压低声音:“有个事得告诉少爷……您家二公子,上月被遵州的棒老二绑了票。后来撕票了……”
萧河正掬水洗脸,闻言指尖猛然刺破水面。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脑海中炸开——八岁幼弟举着风车追在轿后,喊着“阿哥带我放河灯”。
“撕票了?”他听见自己声音平静得可怕。
杨老三将汗巾拧成麻花:“尸首挂在遵州城门上三日,说是……说是要给萧家立规矩。”
噗通!
萧河整个人栽进江中。冰凉的江水灌入口鼻,身体却像被无数双手拉扯下沉。恍惚间,他看见另一个“自己”在意识深处嘶吼,他的脑中身体的记忆不断地冲击着他。
“放心吧!前身!劳资会让这些棒老二和到他们背后头的人来陪葬的!!”他在心中默念。内心深处的记忆似乎像是听见了萧河的声音,渐渐地停止了悲泣,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便向萧河点了点头,渐渐消散化为粒子融入到了萧河的体内。
暴烈的情绪潮水般退去,萧河湿淋淋地爬上岸时,正对上凯瑟琳担忧的蓝眼睛。萧河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凯瑟琳!让你担心了!”
凯瑟琳深吸了一口气,给了萧河一巴掌。随后不顾萧河满身是水与萧河深深地相拥在了一起。
夕阳西下,此刻已经入夜,这个德意志贵族少女跪坐在卵石滩上,用轻哼一首东低地德语的儿歌——正是她当年哄弟弟入睡的调子。萧河则靠在少女旁边,直愣愣地看着天空。
三日后,思州城垣在晨雾中浮现。本该热闹的城门却挂满招魂幡,纸钱灰混着汞矿的朱砂粉末,在萧河靴底碾成血色的泥。
“看地上的痕迹,二少爷的丧队昨日才过大岩哨进的思州城。”杨老三啐掉嘴里的烟渣,突然指着城门口惊呼,“怪哉!萧家怎会让灵幡用次等桑皮纸?”
萧河眯起眼——那些白幡在风中脆裂翻卷,分明是给外姓人用的便宜货。他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从德意志带回来的鲁格手枪:“看来,有人想要欺我大房无人呢!走!拿上我昨天给你们准备的德意志连珠枪!直接去萧家宗祠。”
队伍沉默着穿过长街。路过告示牌边,凯瑟琳忽然扯住萧河衣袖,她认识的汉字不多,但是对于萧河的名字格外注意。告示牌上醒目处泛黄的告示堆里,1917年10月的头条刺入萧河眼帘:
“欧战惨烈!龙国劳工团全员殉国——三千勇士永垂不朽!名单如下:黔州萧河、潭州张……”
萧河冷笑一声,一把撕下泛黄报纸,靴尖碾碎报纸上自己的名字。真正的厮杀,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