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度过其乐融融的一个下午，吃过晚饭，老爷子才依依不舍地挥别了关朔和黎乔。

晚上黎乔又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最近总是会陷入一种悲观怅然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关朔冲完凉钻进被子，手臂环住他，轻轻吻上他的耳垂，声音低低缠上来：“黎乔，你别再跑了好不好？”

黎乔阖上眼睛，扭过身去：“我很累了，没心情。”

关朔又强硬地扳过黎乔的身体，珍视地去吻他的嘴唇：“答应我啊，答应我吧。”

黎乔半闭半眯着眼睛，有气无力说：“那没区别。”

关朔吻着黎乔的脸颊到锁骨：“我放开你，你就走了对不对？再也不愿意见我了对吗？”

黎乔推了推关朔：“我真的很累了，睡觉吧。”

关朔胸口发麻，又隐隐痛起来：“为什么你总是逃避我的问题？”

一句承诺真的很难吗？

黎乔错开脸去：“我会离开你，我不原谅你。”

关朔舌尖卷起一缕涩味，暗幕低垂时，心便成了薄瓷盏，总会以指尖轻触身旁的温度，小心翼翼探寻那份无法真实的安全感：“我当真就那么罪大恶极？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给你。”

黎乔缄默着，这种交托一切的承诺，他听过不少。

乔安娜讲过，林婉讲过，甚至齐天阳都讲过。

但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个，能如此戳心挖骨的伤害到他，林森说他是祸水，黎乔倒觉得关朔才是。

关朔鼻吸温热，喷洒在黎乔的颈窝间，沙哑着嗓子不依开口：“你又不说话了。”

黎乔不耐地扭动身体：“去去去，热死了，谁要你们那破东西，上一边喇子去。”

关朔收拢手臂，力道更紧，语气像孩子撒赖一般：“我不会让你走的，你当初自己发誓，违反约定做我的小挂件，你说话不算数神明会惩罚你的，变成猪头肉到时候我不嫌弃你，我把你供养起来，每天给你打扫猪圈伺候你吃饭洗澡。”

黎乔眯缝起眼睛，恶声恶气：“你少胡说八道的，什么猪头肉？哪有我这么帅的猪头肉？”

关朔：“猪刚鬣没变形之前，也…”

黎乔伸出手掌拍下关朔的嘴巴：“烦人，睡觉！”

关朔轻笑几声：“好吧，你不答应我，那我明天再问。”又吻了吻黎乔眼角，暗自呢喃：“我每天都问…”

这一夜似乎睡的格外踏实，感受晨光暖暖洒在脸上，黎乔睫毛轻轻颤动几下，哼哧一声，睁开了眼睛。

伸起懒腰扭过头去，就看到关朔正用手支着那张无懈可击的脸，目光炯炯地凝着他。

这又是什么美人计？

黎乔：“你干什么瞪着眼睛看着我？”

关朔眉语目笑：“在等你去做饭。”

这人昨天晚上说什么来着？谁伺候谁吃饭洗澡来着？可这问出来又像是相信了他的鬼话一样！

黎乔眼睛一斜：“我不去，我又不是你请的保姆。”

关朔用手指尖拨开黎乔鼻尖乱翘的碎发：“你不是要撒味精报复我，我这不是给你机会？”

就是真要撒味精报复他，那都不知道要撒多少年去呢，黎乔：“你买了敌敌畏再说。”

关朔吻上黎乔光洁的额头，坐起身体：“那你等我吧。”

吃完早饭，黎乔就开始摆弄起老爷子送他那盆奶油芍药花，关朔眼见他喜爱的神情，忍不住打趣：“诗知道不少，花却不认识？”

黎乔看他很闲，逮到机会只想把他支走，人与人需要私人空间，和心灵也有点关系。

当然太深奥一般人不懂。

“你都多久没去上班了？”

关朔捧起笔记本电脑靠在沙发上：“我可以在家办公。”

黎乔回过头对关朔一脸严肃：“你这样关叔叔会对我有意见的。”

关朔轻点着电脑，不甚在意：“那一会跟我回去吧，你好好道个歉什么的。”

这人还要不要脸了？黎乔眼角肌肉抽搐：“你自己不务正业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朔悠然一笑：“今天我姐来，我爸说要咱们回去。”

黎乔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闻着八卦味道凑过来：“你还有姐姐呀？”

关朔：“我还有弟弟呢？你没见过？”

黎乔一脸失望，关朔瞧他这表情笑了几声，解释说：我小姑姑家的，不过没见过几次。”

黎乔觉得老关家基因向来不错，齐天阳和关朔都属于容貌出挑的类型，当个电影明星绝对不成问题，不由得好奇女孩子会长成什么样，支起下巴歪头问：“漂亮吗？”

关朔又想起黎乔那些盆盆碗碗的，他就是会对那些漂亮女孩胡洒荷尔蒙，扭过头端起脸来：“离婚带一娃，你有兴趣？”

黎乔顺着他的话说：“那不正好，省的生孩子了。”眼见关朔的表情又有发癫的趋势，摊手笑了笑：“不过我不喜欢岁数太大的。”

他这话根本没好哪去，关朔脸上瞬间浮起一层寒霜，说出的话也硬的直掉冰碴：“你再敢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干的你下不来床你信不信？”

得了，夺命大猩猩真是惹不起。

黎乔识相地敛起笑容选择闭嘴，末了才小声嘀咕：“开玩笑你还发脾气…”

关朔直起眼睛凝视着他：“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这什么屁话？听着这么别扭呢…

黎乔不自在地拧起眉毛，关朔不依不饶追着问：“是不是？”

黎乔：“是又怎么了？”

关朔脸上露了点笑意，随即又消沉下去：“以后少整那招蜂引蝶的事，出门不许跟陌生人说话！”

好家伙，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安嘉和？

黎乔：“你有毛病吧你。”

关朔：“就有，怎么地吧？”

简直无语，幼稚也要有个下限！黎乔决定不跟他计较，还是对他们家的事感兴趣，继续追问：“你姐姐结婚很早吗？怎么还离婚了？”

关朔手指敲着电脑，漫不经心聊着：“不太清楚她的事，听说老早以前没念完大学，就跟个男人私奔了，这几年才带着个孩子回来。”

黎乔脑袋探了探：“私奔了？那么想不开？”

关朔笑了几声：“私奔又不是殉情，怎么就是想不开了？”

黎乔头头是道：“那不好好念完书就私奔，可不就是想不开嘛，那男的也一定不是好东西，不劝她还带她跑，你姐一定是被骗了！”

关朔觉得好笑：“你还挺懂？说不准人家两个就是真爱呢？”

黎乔不屑直哼哼：“快拉倒吧，要是真爱的话就会想方设法对她好，为她的未来考虑，而不是头脑一热就带人家跑掉，那你小姑姑得多伤心啊，你姐姐当时肯定也很为难的，要是真喜欢她，怎么舍得对她这样呢？就是就是被骗了！”

关朔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黎乔一眼，却欲言又止：“所以…你…”

黎乔：“什么？”

关朔放下电脑，认真凝视着黎乔的眼睛，轻声问：“所以，你觉得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黎乔不假思索地回答：“就是对他好啊。”

关朔：“怎么好？”

黎乔温柔地笑了笑：“不要求回报，不计较得失，不在意结果。”

关朔眼底蒙上一层灰气，黯然而轻嘲地笑着：“你才是容易被骗的那一个。”

黎乔倨傲地冷呵一声，挥舞起手臂：“我读书的时候，追我的人从这里拍到了法国，我又没跟人私奔。”

关朔：“可以不求回报，不计得失，但不能不在意结果。”

黎乔撇撇嘴：“不是所有电影都是happy Ending的。”

关朔盯紧黎乔的眼睛，眉目间流露出那少见的，毫无掩饰的倔强神情：“我的电影不happy也得happy！”

那幼稚劲又上来了，黎乔：“是是是，你最happy，你是happy boy！”

又不是翠芬啾炸城堡虐恋的时候了…

关朔站起身：“走吧，咱们回去吧。”

黎乔坐在原地没动，说好的帮忙，他曲子还没写，这要问起来不更坐实了俩人不务正业？：“你回去就行了，我去干嘛呢。”

关朔把黎乔拉起来：“我爸妈也想你了啊。”

黎乔眼神不自觉瞥向钢琴，底气不足：“我…”然后恍然问道：“白洛铭的事你没说呢？”

关朔拉着黎乔的手来到衣帽间：“等他好点的再说，不然麻烦。”

黎乔边换衣服边试探着问：“你确定是林森干的？”

关朔：“不是你干的吗？整天炸这个砍那个的？”

“……”黎乔瞄了瞄关朔，声音很虚，但却足以被对方捕捉清楚：“我觉得吧…不会是林森的。”

关朔眸光骤然一闪，手指停摆在衣服袖口，转过身冷声呵斥：“闭嘴！”

黎乔有种他就是比干，关朔是纣王的错觉。

他妈的白洛铭就是那个老妲己！

心里有苦说不出。

气呼呼系上扣子：“你被蒙蔽了双眼，你还不听，林森砍他干嘛，闲的吗？”

关朔：“你少替他说话！”

黎乔不服气地瞪向关朔，但凡是长脑子的，这事一下就能想得明白。

偏心也要有限度，哪能不分青红皂白。

“我才没替林森说话，是白洛铭自己找人砍的自己，他其心可诛！”

关朔危险地眯起眼睛：“闭嘴！”

黎乔愤恨地咬咬嘴唇，恨铁不成钢：“你没救了你！”

关朔捏起黎乔的下巴，冷言威胁：“我不准你再提这个名字，不准你再和他有任何联系，不准你再替他说任何话，否则我要你好看！”

他哇哇乱叫个毛，怕他不成！

每天破防破的，心都比那钢筋水泥还硬了。

黎乔：“就说，就说，他那把戏我都玩过了，你还信他，你眉毛下面挂俩蛋你只会出气不会看你！”

关朔气血涌上头，只要林森的名字从黎乔嘴巴里说出来，他仿佛就失去了思考能力一般，再也听不进去其他。

是他，不是他，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黎乔！

居然还敢为他辩白说话。

关朔掐住黎乔的后脖颈往前一送，额头对抵：“黎乔，好好待在我身边，别动歪心思。”

“我不会把你挂在房梁上，更不会把你扔进下水道，但我会买一副手铐，把你铐起来，让你哪也去不了，每天只能看着我，喊我的名字，你听明白了吗？”

每天喊他名字？叫魂都没有这么叫的！

黎乔用力推开关朔，目眦欲裂恨道：“我听明白了，你要把我关小黑屋里。早知道你跟李七一个德行，我当初打飞机都离你远远的！”

关朔目光深沉如水地盯视黎乔片刻，拿起外套套在身上：“听明白就好！”

黎乔几下又把穿好的衣服扒下来，赌气一样甩在衣柜里。

脚踩着地板吱吱作响，一屁股坐到大厅沙发瘫在上面：“我不去了，我今天不要看见你！”

关朔冷着张脸没接话，也来了脾气，走到玄关处，“砰”地一声，重重甩上了那扇无辜的防盗门。

黎乔望着那个方向，抿了抿唇。

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