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呼啸,刮得人脸生疼。
州河渡口南岸,一支约莫千人的队伍,正吃力地护送着数百辆载满粮草的大车,在结着薄冰的河岸道路上缓慢前行。队伍中的士卒,大多裹着厚实的红色胖袄,整个人显得异常臃肿,动作也有些迟缓。寒冷的天气让每个人都缩着脖子,呵出的白气迅速被狂风吹散,只留下河岸边车轮碾过冰碴的吱呀声,和偶尔响起的几声吆喝。
队伍最前方,一名身形魁梧的军官策马缓缓而行。他没穿臃肿的胖袄,一身紧身罩甲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干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斜背着的一柄异常宽大的长剑,剑柄古朴,透着一股沉重的杀伐之气。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不停地扫视着队伍两侧枯黄的芦苇荡和远处的旷野,神情警惕,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巡视护卫的任务,不敢有丝毫懈怠。
极目望去。
忽地升起几口烟尘。
那股烟尘越来越近,越来越浓,渐渐地,地平线上露出了黑压压一片骑兵的身影!
烟尘稍敛,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数百骑满洲兵。为首约莫五十骑,俱是晃眼的亮银甲,日光下寒芒闪烁,甲叶摩擦声隐约可闻;其后二百骑,则是一色的红布面铁甲,整齐划一,透着一股精锐的煞气;再往后,便是大队的棉甲骑兵,虽不及前两者光鲜,却也显得敦实厚重,杀气腾腾。
紧随其后的,便是黑压压一大片蒙古骑兵,足有千余之众。阵仗就杂乱了许多:有披简陋铁叶子的,有裹粗鞣皮甲的,更多的是只穿着自家袍子,手里家伙五花八门。可那马背上的剽悍劲儿,以及望向河岸明军时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却是一般无二。两股洪流汇在一起,踏着震耳蹄声,直冲而来!
冲在最前头的那股满洲精骑,领军的正是镶黄旗巴牙喇纛章京鳌拜,那张年轻却凶悍的脸上,眼神锐利得像要吃人。
而后面那乌泱泱跟上来的蒙古骑兵,带队的则是科尔沁土谢图汗手底下的一名台吉,叫色楞,此刻正拼命打马,似乎生怕前面的鳌拜把功劳全抢了去。
前几日,他们已经像撵兔子一样,冲垮了好几支这样的运粮队。
不少骑兵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着那些南朝农夫哭喊着叫饶命的景象了,看他们丢盔弃甲,哭爹喊娘,然后像没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最后被马蹄追上,一刀一个……
想到这里,许多人的嘴角咧开了残忍的笑意,手上的马鞭也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力道,抽打着坐骑,只盼着能更快地冲进那群待宰的羔羊之中!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冲锋的后金、科尔沁部落的骑兵眼珠子差点惊掉下来!
只见河岸边那群原本显得笨拙不堪、穿着臃肿红胖袄的“农夫”,在刺耳的哨声中,动作迅捷得完全不像话!他们几乎是同时扑向了队列中几辆看似普通的、盖着油布的大车。
“哗啦啦——” 一阵整齐划一的摩擦声响起。
就在眨眼之间,那些碍事的胖袄被他们麻利地扯下、扔在地上,露出的内里……竟然是一身身寒光闪闪、式样精良的亮银甲!
这还没完!
他们从大车里迅速取出了装备:一面面形状古怪、如同大风筝般的筝形大盾被立在身前;人手一支打磨得雪亮的短身投矛被握在手中,那持矛的小臂上,无一例外都套着厚实的臂铠,头盔两旁还垂着细密的链甲!
更有甚者,队伍中少数格外精壮的汉子,竟擎出了一丈多长、枪头闪着寒芒的双刃大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