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过后,鳌拜那被肌肉充斥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根本不是“中计”!
作为大金国勇士中的第一巴图鲁,他骨子里充满了对步兵的蔑视,尤其是对明军步兵的蔑视!在他看来,就算这些明军穿上了好皮囊,手里拿了像样的家伙,那也还是一群两条腿走路的软蛋!
“不过是些穿了乌龟壳的泥腿子!装神弄鬼!” 鳌拜粗声咆哮,猛地一挥手中的大刀,直指前方已经快速列阵的虎贲营,“给老子碾碎他们!!”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那匹高头大马发出一声嘶鸣,率先冲了出去!
“跟我冲!!” 他身后的那些镶黄旗精锐,虽然也对明军的突然变身感到惊疑,但主将已动,他们也只能狂吼着跟上,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明军阵列。
“色楞!你他娘的还愣着干什么!冲上去!从侧翼冲垮他们!” 鳌拜冲锋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对落在后面的蒙古骑兵怒吼。
科尔沁台吉色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不是鳌拜那种一根筋的莽夫,眼前这支明军的架势,明显透着诡异!那整齐划一的动作,那森然冰冷的甲胄,那临危不乱的气势……这哪里是普通的运粮队?这分明就是一支百战精兵!
直觉告诉他,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但是……鳌拜已经冲上去了,而且下了死命令。他色楞要是敢在这里迟疑不前,就算侥幸逃脱,回到科尔沁草原,等待他的,也绝对是比死还难受的惩罚!
色楞打了个寒颤,心一横,也拔出了自己的马刀,对着身后那些同样面露迟疑、士气已泄的蒙古骑兵嘶吼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冲!冲过去就有金银财宝!冲不过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他知道,这个时候讲什么大道理都没用,只能用最直接的利益和恐惧来驱使这些已经有些胆寒的部下。
蒙古骑兵们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呼号,有些人是出于被逼无奈,有些人则是还抱着侥幸心理,也开始催动马匹,如同一盘散沙般,勉强跟随着色楞,从侧翼朝着那支散发着钢铁气息的明军步阵,踉跄地冲了过去。
两股洪流,一股是狂妄自大、一往无前的精锐,一股是被迫无奈、虚张声势的仆从,就这么朝着看似单薄,实则暗藏杀机的虎贲营阵地,发起了决死冲锋!
“放箭!!”双方将领的咆哮声几乎同时响起。
刹那间,箭矢破空之声大作,如同两片乌云,在半空中骤然相撞!然而,落下的结果却截然不同。冲在前面的蒙古骑兵阵中,顿时惨叫连连,许多连皮甲都未穿戴整齐的骑手,如同被狂风扫落的树叶般翻滚下马,余者更是骇得面无人色,马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后金本队的棉甲兵也倒下了几个,但那些身披铁甲的巴牙喇,箭矢落在他们身上大多只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无伤大雅。毕竟帝国禁卫射手的射术简直一言难尽。
反观明军阵前,箭雨落下,却像是砸在了铁壁之上!大盾竖起如林,“笃笃”之声不绝,鳞甲闪烁寒光,绝大多数箭矢都被弹开或卡在缝隙中。只有寥寥几个倒霉鬼,不幸被流矢射中面门或甲胄难护之处,闷哼着倒下,但整个虎贲营的阵列,却几乎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第一轮交锋,高下立判!鳌拜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就在鳌拜心头怒火升腾之际,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后金骑兵,连人带马,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惨嚎着被巨大的力量贯穿、钉翻在地!
那些倒霉的骑兵身上,赫然插着一根根粗重的短矛——正是“帝国投矛”!
这里没有血量这一说,在战场之上,挨上这么沉重凶悍的一家伙,往往就是个死字,哪还有什么侥幸可言!
尽管投矛带来了短暂的混乱和血腥的损失,但后金骑兵在惯性驱使下,依旧咆哮着向前!
冲在最前的鳌拜,似乎选择性地忽略了对手那不同寻常的坚韧和火力。在他根深蒂固的认知里,明军步卒就是纸糊的玩意儿,只要撞上去,自然就会四散奔逃!他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预演那熟悉的场景:铁蹄踏过,步阵崩溃,惊慌失措的明军哭爹喊娘地丢下武器逃窜,任由他的八旗健卒肆意砍杀……
想到得意处,鳌拜那张凶悍的脸上,甚至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残忍而自信的弧度。冲垮他们,碾碎他们!胜利,就该是这样!
战马冲锋的雷鸣最终化作了血肉撞击的闷响!
鳌拜眼睁睁看着最前排的数十名明军家丁被高速奔来的战马撞得筋骨寸断、倒飞出去,心中那股嗜血的快意刚刚升腾——然而,预想中步兵阵线土崩瓦解、人仰马翻四散奔逃的景象,根本没有发生!
他看到了此生难忘、甚至颠覆了他过往所有经验的一幕!
冲入阵中的满洲骑兵,仿佛一头撞进了泥潭!那些看似普通的步兵大盾,此刻如同生了根一般死死抵在地上,死死卡住了战马前冲的势头!马匹悲鸣着人立而起,或是被硬生生顶得侧滑摔倒,将背上的骑手狠狠掼在地上。
更多的骑兵则被卡在原地动弹不得,他们疯狂地挥舞着马刀,徒劳地劈砍在那些坚固得离谱的大盾上,火星四溅,却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
而就在他们焦躁砍杀的瞬间,盾牌的缝隙间、侧翼,无数寒光陡然刺出!
那是长柄的双刃大枪!这种在辽东战场并不常见的利器,此刻在那些同样身披重甲的“家丁”手中,化作了收割生命的镰刀。他们根本不与马上的骑兵缠斗,只是精准而狠辣地利用盾牌制造的空隙,或捅刺马腹,或直接挥砍马腿,更有甚者,趁着骑兵挥刀落空的瞬间,自下而上,一枪便将措手不及的骑士捅个对穿,惨叫着拖下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