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后金军如潮水般退去,明军的阵线暂时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是刚刚经历过狂风暴雨般的蹂躏。
放眼望去,阵地前沿和阵地之上,铺满了未来得及被同伴带走的后金士兵尸体,也混杂着大量英勇战死、尚未来得及收殓的明军士卒遗骸。他们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许多尸体甚至还保持着临死前搏杀的姿态,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折断的兵器、破碎的旗帜、丢弃的甲胄散落其间,构成一幅满目疮痍的画面。焦黑的土地被鲜血反复浸染,变成了暗红的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尸体开始散发出的不祥气息。
没有了震天的喊杀和兵器的撞击,只有伤兵压抑不住的呻吟和风吹过残破旗帜的呜咽声。战争最原始、最直接的残酷,就在这短暂的、令人心悸的沉寂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此战,虽带有后金军试探虚实之意,远未倾尽全力, 但双方付出的代价已然触目惊心。短暂而激烈的交锋过后,战场的惨状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血腥。
明军此役各部合计阵亡超过一千八百人,另有三千余人受伤, 战线虽然勉强维持,但已元气大伤。尤其令人痛惜的是,一位负责前沿指挥的游击将军在激战中奋力搏杀,最终力竭殉国,对士气是不小的打击。
后金军的损失同样惨重,远超皇太极等人的预期。 即便不计伤亡难以精确统计的包衣阿哈等辅兵,其核心战斗部队的损失也令人咋舌:
参与攻坚的汉军及蒙古兵死伤尤为惨重,战死者估计在两千人以上,受轻重伤者亦有千余人。
作为突击主力的八旗真满洲,在这场硬仗中也付出了沉重代价,阵亡人数接近八百,另有近六百人负伤,许多都是久经战阵的巴牙喇。
战后清点战场,明军确认斩获可辨认的真满洲首级近三百级,并缴获了各种遗弃的甲胄、兵器堪用的有五百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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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阵中
崇祯皇帝站在高处,目光紧盯着远处依旧硝烟弥漫的战场。一名传令兵匆匆奔来,将一份带着血渍和泥土的战报递上。
崇祯接过,目光迅速扫过上面寥寥数行却字字千钧的记录。当看到初步统计的伤亡数字时,他原本紧绷的脸颊肌肉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抽搐。
伤亡好大。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战报中提及的敌军损失,特别是那斩获真夷首级近三百级的字眼时,一种与之前的痛惜截然不同的情绪,不自觉地涌上心头——一阵畅快。
是啊,建奴,那些人丁单薄、却悍勇无比的建奴真夷,在这场试探中竟也折损了如此多的核心力量。他心中暗想:建奴总人口本就不多,尤其是那些能披甲上阵的精锐更少。
然而,就在朱由检沉浸思索时,又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
一名侍卫快步上前,在距离朱由检数步之外停下,恭敬地垂首禀报:
“圣上!前营有报,忠贞营主将李自成……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