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放下手中那管几乎被他捏出汗渍的紫毫大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带着一丝血腥味的晨风从微开的窗棂吹入,让他那因通宵思考和书写而极度亢奋、也极度疲惫的神经略微清醒了一些。
他知道,刚刚在黄绫上写下的那些关于“神武军”的构想、内阁与兵部的权力重塑,固然是新制度的擎天之柱,但要支撑起这些柱子,让这台庞大的战争与扩张机器真正开动起来,还需要一样最根本的东西——钱!无穷无尽的钱粮!
单靠查抄范家和京中几个叛逆勋贵所得的那数百万两白银,对于他那动辄十万、二十万规模的“神武军”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而大明朝那早已被蛀空、濒临破产的国库,更是指望不上。他必须找到一种能从整个大明内部汲取巨额财富,并能同时分化瓦解那些潜在反对力量的“良策”,才能为他这宏伟的“擎天之策”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御案上那张大明疆域图,落在了山西、陕西、江南……那些富庶之地,以及那些盘踞其上、富可敌国的巨贾、以及遍布天下的大小地主官僚和宗室勋贵们。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一个新的、也更为酷烈大胆的计划,已在他胸中成竹。
他再次提起笔,在另一卷黄绫上写下了《大明擎天军国总制》的第二部分核心——“财政汲取与内外分化之策”。
其核心,便是一道即将震惊天下、也必将引来无数腥风血雨的“献产拓边令”!
此令的目标群体,将是全国范围内所有拥有大量田产和财富的大地主、大官僚、富有的王公勋贵、以及那些富商巨贾。
朱由检深知,这些人,才是大明朝真正的“钱袋子”,也是阻碍他集权强国、推行新政的最大障碍。他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他们数代积累的财富,“转化”为帝国扩张的军费和新秩序的基石。
“献产”的标准,他设定了明确的三档,并美其名曰“共体时艰,助国拓边,一体输诚”:
第一档针对那些罪证确凿的叛国通虏之家、或在范家案及京营之变中被深度牵连的死硬分子、以及地方上民愤极大、富可敌国的顶级豪强: 毫不留情,查抄家产! 核心人员,按罪行轻重,或斩首示众,或流放三千里,或举家编入新建的“苦役先锋营”,送往最艰苦的边疆或矿山,用他们的血汗来为帝国“添砖加瓦”。
第二档针对那些虽未有明显叛国之举,但平日里多有劣迹、富甲一方、且在“献产”初期持摇摆观望态度的巨室: 皇帝将派出由锦衣卫、东厂番役和少量“神武军”组成的“宣谕劝进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自愿”献出名下土地、财富的十之七乃至十之八。 若“劝进”无效,等待他们的必然是铁和血。
第三档针对那些主动配合“献产”、或财富相对一般、但亦有一定影响力的中小地主、商人、以及愿意转变思想、真心为国效力的开明文官: 鼓励他们“自愿”献出名下资产的十之二三,或等值的粮草、军械、船只等。
为了进一步分化瓦解这些旧势力的抵抗,并从中汲取更多可用之才,朱由检又在“献产拓边令”之后,巧妙地设计了“功过相抵”条例:
凡贪腐或不法所得在白银万两以下,且能主动配合各档“献产”标准,并满足以下任一条件者,可由皇帝特旨,从轻发落,甚至免除其罪,保留部分体面:
献策: 能提供平定地方流寇、发展军工生产、开拓边疆疆土之切实可行良策,并经内阁与相关部院采纳、证明有效者。
献财: 在规定比例之外,能额外捐献大量金银、粮草、军械、战马等,用以支援军国大政、或直接资助某一支“开拓军团”者。
献人: 能举荐并担保经严格考核后确有真才实学的将领、工匠、谋士、算学格物之士,或能率领家族子弟、私人武装真心投效某一支开拓军团,并立下功勋者。
而对于那些积极配合“献产”,并在地方维稳、物资供应、舆论引导等方面有实际贡献的中小地主、商人、以及那些愿意抛弃旧有观念、真心拥护新政的开明文官,朱由检则准备授予他们一个全新的荣誉身份——“新明贤良”。
凡得此称号者,不仅可以免除部分罪责,还能在未来享受一定的实际利益,如在新赋税制度下获得一定的减免优待、在官方物资采购中享有优先权、其子弟可优先入各级新式学堂学习,甚至在新开拓的地区获得管理职位和土地的优先认购权。
他要用这种方式,建立一个新的、更广泛的、直接与自己新政利益相关的社会基础,逐步取代那些腐朽不堪的旧有士绅阶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