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提,即使在这样的临时营地,也带着一种独特的领袖气质。
他的目光锐利而充满智慧,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让人感到安心和受到鼓舞。
弗提没有摆出任何架子,他走上前,微笑着,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每一个队员的肩膀。
他低声和他们简短地寒暄了几句,询问他们的状况,然后用坚定而赞赏的语气表扬了他们在这次任务中的表现。
“干得好,”他说,“你们都是最优秀的士兵,我为你们感到骄傲。”简单的几句话,让士兵们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极大的放松,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喜悦和荣幸。
最后,弗提走向了格里沙。
格里沙已经从巨人形态中恢复,但身体和精神都显得有些透支。
他坐在一个临时搬来的木桩上,低着头,正在用一块布清理手上的伤口——那是他变身时留下的痕迹。
他紧绷的肩膀此刻有些垮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卸下重担后的疲惫和虚弱,仿佛那场关乎世界命运的战斗,也耗尽了他大半的精力。
弗提没有打扰他,只是在他身边坐下,陪他沉默了一会儿。
他看着格里沙那带着沧桑和坚毅的侧脸,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什么也没说。他理解格里沙背负的重量,也看到了他此刻的放松。
短暂的沉默后,格里沙率先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低语:“不负你的期望,我抓到他们了。”
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在向自己,也向弗提做出一个最终的汇报。
弗提闻言,转过头,带着一丝略显夸张的奇怪眼神看向格里沙,随即轻笑出声。“我可没有怀疑过我们的……进击巨人。”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拿起一串插在篝火旁边、已经被烤得金黄冒油的肉串。肉串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刚刚经历的地下世界的冰冷形成了鲜明对比。弗提将其中一串递给了格里沙。
“尝尝吧。”他语气轻松地说道,仿佛刚刚结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狩猎。
“这是我烤的。”他指了指篝火旁简陋的烤架,带着一丝自豪,然后看着格里沙那疲惫的眼睛,补了一句,“请,也表扬一下自己吧。”
这句话既是对格里沙个人巨大付出的认可,也是一种让他从紧绷状态中放松下来的暗示。
弗提没有提及被扣押在马车里的雷斯一家。
稍晚些时候,夜色已深,临时营地里只剩下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和守卫们压低的交谈。
在士兵们搭建的一顶简易帐篷里——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一个用防水布和支架围成的、隔绝了外界视线的空间。
弗蕾妲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身上盖着毯子。先前注射的抑制剂效力仍在,她虽然不再是恐怖的巨人,但仍处于昏迷中,脸色苍白,呼吸平缓而微弱。
弗提,这位年轻的团长,独自一人走进这处临时的“病房”。
他的身上还带着白天的风尘仆仆和一丝疲惫,但目光依然清澈而锐利。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弗蕾妲那张昏睡的脸。
这张脸,与他记忆深处某些片段重叠,又与他们刚刚在地下洞穴里经历的血腥和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叹了口气,那声音很轻,几乎被帐篷外的风声淹没。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悬停在弗蕾妲的脸颊上方,似乎想触摸那冰凉的皮肤,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那是一个复杂而克制的动作,饱含着犹豫和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就在他准备收回手,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双原本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弗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那双眼睛,在帐篷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茫然,但很快,那茫然便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有虚弱,有警惕,更有一种奇异的、近乎狡黠的光芒。
弗蕾妲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他。
然后,她慢慢地、却异常坚定地伸出手,抓住了弗提悬在空中的手,将他的指尖引向自己的脸颊。
她的手冰凉而柔软,带着久病初愈的无力,却又有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
“你在担心我对你做些什么吗?”弗蕾妲的声音很低,因为虚弱而显得沙哑,但语气中却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狡黠和促狭,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犹豫。
弗提摇了摇头,并没有挣脱开弗蕾妲的手。
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那里的温度比他想象的还要低。
他收回了试图离开的动作,叹了口气,缓缓地在行军床一旁的简陋木凳上坐下。
他放松了身体,但精神依旧紧绷。
“你什么时候醒的。”他问道,语气平静得仿佛他们只是在进行一场寻常的对话,而不是刚刚结束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抓捕。
“刚刚。”弗蕾妲的回答简短而直接,那双眼睛一直锁定在他身上,没有丝毫闪避。
弗提再次陷入了沉默。帐篷里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和外面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他看着弗蕾妲,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关于这次任务,关于雷斯家族,关于始祖巨人,以及关于眼前这个女人,和她在他记忆中占据的那一角。
“你在担心我会不会怪你么?”弗蕾妲虚弱地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丝自嘲,也带着一种奇异的理解。
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早就在乌利伯伯的记忆里看到了……关于你的那些事。”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仿佛在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那些,他临终前传递给我的,关于他和你之间……那些隐秘的交易,那些他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她握着弗提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语气带着一种旁观者的冷静,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哀伤。
“我不能反抗誓约,不能去做些什么来对抗巨人的宿命,对抗命运的齿轮……但是,我也可以选择不去做。”
“不选择像伯伯那样,用尽全力去维持那个腐朽的和平,去与你博弈。”
她侧过脸,看着帐篷的顶布,仿佛透过它能看到遥远的天空:“伯伯其实一直很想对你下手,想把你这个危险的变数彻底从棋局上抹去。”
“但他知道他不能,不是因为誓约——誓约只针对外族——而是他怕……他怕你,弗提,会对父亲动手。”
弗提的眼神微微一凛。
乌利害怕他对罗德动手?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巨大,远超他原本的预想。他一直认为乌利是忌惮他的巨人力量和背后的势力,但害怕他对罗德动手……这其中是否还有更深的隐情?
他看着弗蕾妲,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抵抗?为什么不按照乌利的意愿行事?为什么选择这种近乎合作的方式?
弗蕾妲的脸上露出一种孩童般的、不自然的表情,带着一丝别扭和羞涩。她松开了弗提的手,转过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没有为什么……”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明显的逃避。
但她还是说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种难堪的真诚,“一方面是因为你……”她没有详细说明“因为你”是什么,是过去某种关系?
是她从乌利记忆里看到的他的挣扎?还是其他什么?这个含糊不清的理由,却让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开始泛红,那红晕从脸颊迅速蔓延到脖子根。
“另一方面……”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另一方面,是因为我真的……不想承担这种誓约了。我只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就这么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