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清忙起身来到窗户边打开窗户。
在各色旗帜的带领下,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扛着农具从家里出来。他们都是一样木讷的表情,没有笑,没有愁,相互间都不说话,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一阵“乒乒乓乓”的关门声后,满大街挤满了戴巾帻和戴角巾,扛农具的灰色和褐色的人群。
一个沙哑的,听不出说什么的喊声后。
人群唱起了歌来:神武震九域,文昌辉八极
人群开始踏起了脚,他们的布鞋和皮靴在地板上踩出了“哗哗”的脚步声。
灼灼山阳,道将冠世。
人群一边唱,一边像洪水一样朝东南西北各门泄出。
兴起阳平,光耀兖州。
随着歌声远去,街道上又恢复了宁静,又成了一座死城。
离开馆驿时,马清问那个坐在门边上发呆的老头:“老人家,早上大街上唱的是什么?”
老头摸了摸他那只空裤管,将混浊泛白的眼睛从安静的街道转到马清脸上,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用那几乎掉光了牙齿的嘴含糊不清地嘀咕道:“是给苟大人唱的颂歌。”
马清不想在兖州多待。他的一百多名弟兄不想多待。他们飞快地出城,飞快地穿过城北,飞快地穿过比扶沟城外规模更大,更热火朝天建设的田野。
第二日申时,队伍转过一个小山丘。
五里外白链子一般的黄河水由西向东蜿蜒而去。南岸广袤宽阔的平原上,一座长宽各一里,四角有角楼,城内房屋鳞次栉比的方形城池赫然耸立。
城外的原野上,星星点点像蚂蚁一样的人们正在热火朝天搞建设。
“过了河就是司州,朝歌就到了。”方信双手撑着马鞍,“今夜我们就能在朝歌城里歇息了。”
“他妈的,可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方琦手搭着凉棚朝白马城看。
“身上都起虱子了。”王诚咧着嘴将皮盔往头上推了推。
“快走吧,早点离开这儿。”
“是啊,这几天累坏了,进了朝歌好好睡一觉。”
“屯长,弟兄们都想快点离开这儿啊。”万壮提着马缰的手伸缩着,前后仰着身子来到马清身边。
“万队,你自己也想吧。”马清朝万壮笑了笑。
万壮撇嘴笑了笑,不好意思转过脸去。
“好,那我们穿城而过,不在白马城休息。”马清道。
队伍还是按二大队在前,中间是辎重,后面是一大队的序列。全队以慢跑的速度往前开进。
“阿信。”马清身子起伏着。
“屯长。”
“离开陈县这几日。”马清朝远处田野上奋力耕作的人群使了一个眼色,“有什么想法?”
屯队里有二十来个识字的,能看懂街上贴的告示的不到十人,能理解公文并能和马清聊一些时事的,只有方信。
“还说兖州是最好的州,我可不想在这里待。”
“你要是兖州人可由不得你,五户连坐。”
“我想起书上一句话。”
“什么话?”
“行刑重其轻者。轻者不至,重者不来。是谓以刑去刑。”方信背了一阵,转脸看着马清,“商君书说的。”
“我看还不是。”马清摇摇头,“行刑重,是对有罪的人量刑,只是轻重而已。你看扶沟那个人皮,那个五户连坐,还有受骨笛刑的,他们有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