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敦哆嗦着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的视线从那糖块到油纸包,再到胤祚的手,再不敢往上看。
“王爷……”
胤祚语气轻松,“怎么,不爱吃糖啊。”
说着,他就作势要将那糖块收回来,博敦赶快接过,手颤颤巍巍的,那一瞬间的相触,通过油纸包,胤祚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和惶恐不安。
“不不不,奴才爱吃的,只是……奴才多谢王爷赏赐。”
“干什么,手抖得像八十岁,怎么?几日不见,年龄加倍。”
胤祚眉梢上挑,眼角扬起,话语中带着调侃,“你以前可胆子大的很。”
博敦咬着牙,手指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的表现很不好,但是……不知怎的,他的牙关紧闭,他开不了口,上下牙死死咬在一起,博敦觉得他们挨得前所未有的近,所有的牙齿都在用力,他张不开口。
他……
他怕极了。
“别紧张。”
看着眼前的博敦,胤祚心头有些说不清的滋味,明珠让他来传信的,却怕成这样,或许……或许不是怕,也可能怕的不是那个。
语无伦次了呢,胤祚意识到,但是……他看着眼前的那个男孩,他在焦虑在担忧在恐惧。
明珠很会选人。
真诚,野心,惶恐,不安,决心,欲望……
这些由一个原本就很勇敢,心思不坏,他印象还不错的同龄男孩呈现出来,他并不反感。
他或许做的并不好,却也正因此,他做的很好了。
他在怕,很好的拉近距离的机会呢。
不过,胤祚并没有在此时伸出他的手。
他拒绝了明珠。
“王爷,奴才……奴才……”
博敦说不出话来,只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过去。
“这是明相让我交给您的,您……”
他看着胤祚,有些恍惚,说他杞人忧天也好,胆小如鼠也罢,他感受到了大阿哥和明珠若有似无的疏离,连带着和他们家……
明明姐姐是大福晋,看着和大阿哥感情也很好的,还有孕在身。可他阿玛科尔坤却觉得,大阿哥那里,和姐姐刚嫁时不一样了。
前不久万岁爷处置了明相举荐的人,那治河的,可和明相私交甚笃。
明相那里一时人人自危,连他阿玛这个皇长子的丈人都小心行事,生怕被拿着开刀。
那段时日是什么滋味呢?博敦无法用语言去形容。
平时交好的人家约束着家里子弟,避他如蛇蝎。原本多如牛毛,他烦不胜烦的帖子,竟是接不到了,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一样。家里的气氛压抑的可怕,额娘整日的没个笑模样,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惹阿玛生气……
这还是小事,再甚者……博敦眼神空洞。
明相眼看着是没被处罚,但也收敛了不少,低调了一段时间,现在虽恢复如初,依旧是万岁爷跟前的红人,可他心里总不安。
他怕了,明相却好像并未因此忧心,或许这就是权臣,他们的眼光和他是不一样的,可他,可他……
说他胆小如鼠吧。
他看过家里门庭若市的热闹,受过祖上显赫的庇佑,得到站队明相的好处,却也尝过人情冷暖。
胤祚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男孩,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免不得感慨。
科尔坤和明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到今日这步,已经没有斡旋的余地了。
政治斗争就是如此,君臣更是如此。
汗阿玛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