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豫的激动溢于言表,他可是毫无保留的在拉拢这位好哥们,就差把自己妹妹丢出去了。
“为时尚早,到时再论也不迟。”
好说歹说总算让甄豫停了下来,否则柳珩今晚的耳朵怕是要多出一层老茧来。
梆子敲过三更,柳珩还躺在硬木板床上摩挲箭簇。他忽想起张世平提及的那把神兵与关羽的担忧——那杆长枪的锋刃,不知能否助他在可能的乱世中谋个出路呢……
直到月光爬上窗格,青年才终于合眼。猎弓横在枕畔,箭囊里的白羽排列如森森獠牙。
第二日。晨雾还未散尽,柳珩已被门外的动静惊醒。他翻身抓弓的刹那,瞥见案头搁着鱼形玉坠——昨夜甄豫遣人送来的。
推开雕花木窗,正见三辆厢车停在院中,仆役正将各式木箱箱搬上车架。
“柳兄弟!”甄豫披着狐裘立在廊下,左臂仍用绸带吊在颈间,“实不相瞒,前几日家中便遣信令归,如今又受了伤,事不宜迟,某今日便得启程。”他苍白的脸上浮起苦笑,指尖叩了叩车辕上崭新的家徽,“这宅子……”
“甄兄安心养伤便是。”柳珩将玉坠抛回对方怀中,鹿皮靴尖勾起门边麻袋,“柳某粗人住不得华屋,待你伤愈归来……”
“柳明渊!”甄豫突然激动,直呼其字,惊飞槐梢栖雀,“某昨夜已命人将房契送至县衙过户,你若推辞,便是瞧不起我中山甄氏!”他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洇出几点血斑,眼神却愈发执拗。
柳珩沉默片刻,只是转身进屋。“路上保重,小心些。”
待到辰时三刻,柳珩正与一灰袍老者在正厅对坐。此人是甄豫留给自己的管家,不晓得姓名,也跟着甄豫一块唤他陈伯,据说陈伯原先是范阳的教书先生,如今年老体衰才做了管家。
“老仆已清点库房,现存粟米八十石、五铢钱三千贯。”陈伯摊开竹简,朱砂批注密密麻麻,“西厢房存有兵甲十二副,皆是少主长年累月采买的……少主有吩咐,库房里的货物钱财柳先生均可随意使用,无须担心。”
柳珩饮过一口茶,甄豫这个阔气的过命兄弟,真是越来越超乎自己想象了。
“劳烦陈伯将兵甲储备好,府内如今缺乏人味,烦请陈伯三日聘请些下人来,不宜多,办事机灵的即可。”说着他又抬眼望向窗外,“后院那株老槐,记得找人修枝,不能让人见了笑话。”
老管家怔了怔,只是捧简深揖道一声晓得了,便匆忙退下。
如今在范阳的诸事暂且定下,也该启程回涿县将诸多行李全搬迁到这来……至少有一段时间自己需要住在这范阳县了。
涿县西郊的茅屋浸在暮春烟雨里,等到柳珩一路赶到家时已是第二天正午时分,朦胧的雨幕遮盖了太阳,当柳珩卸下车板时,王老汉正蹲在田埂间捉虫,蓑衣上的棕丝被雨水泡得发亮。
“明渊啊!”老人颤巍巍起身,浑浊的眼珠忽然瞪大——青年身后平板车上堆着猎弓、箭囊,还有裹油布的长柄刀,“这是要出远门?”
柳珩将最后捆书简抛上车,指腹抹过窗棂积灰:“范阳有个活计,我抽不开身索性便搬到范阳暂住,这三亩薄田……”他解下腰间木牌,牌上刻着歪扭的“柳”字,“烦请王叔照看,收成您取八成”
“使不得!使不得!”王老汉连连摆手,草鞋陷进泥里,“去年若不是你教俺区田法,俺早饿死在家中了……”
青年抓过老人枯手,硬将木牌塞入掌心。雨水顺着斗笠滴落,在田垄间砸出细小坑洼:“多说无益,王老伯莫非忍心看着如此良田荒芜吗?况且,麦种已埋深畦,芒种前记得开沟排水。张三张叔若是上门找我,你便说我上了范阳县,让他去张老板那儿寻我。”
王老汉不再言语,只是不停的道谢。直到马车驶出村口时,王老汉仍立在雨中挥舞蓑衣。柳珩没回头,一路向着范阳行去。
范阳城的星火次第亮起,路上有雨又加上不得不休息一阵,当柳珩回府时已是夜半三更,柳珩正将猎弓挂上东厢房北墙,忽见陈伯候在门外,当下招呼他入座。
“陈伯,还有几件事需要烦请您上心了。”柳珩甩去血珠,麂皮缠住伤口,“院墙加高些,墙角也要埋蒺藜,之前救下你家少主时杀了那伙马匪的三当家,我怕他们来寻仇,当早有防备。其次,在后院或是哪儿腾一块空地出来,请匠人做几个木人儿,再给我制几把木质兵器……铁器也可,方便我平日修习武艺。”他望向南面漆黑的景色,箭囊里的白羽映着月光,像一排蓄势待发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