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光和六年(2 / 2)

想到这里,柳珩又低头看了看那鼓鼓的钱袋子……里头虽然鼓鼓囊囊的,但可都是辛苦钱呐。

不再多虑,简单休息会后将肉放上马车准备回家,如今虽快到夏季,但天黑还是不太平,更何况如今的世道也算不上太平。

残阳将涿水染成赤金,柳珩背着那扇猪肉走进农田旁的松林,猎户们正围着篝火哄笑,为首的男人看见那半扇猪以后止不住大笑着拍他后背:\"好小子!这是野猪?你这手连珠箭啊,怕是边军武官也未必及得上。\"

“张叔,这不是野猪。我今日去城里卖粮正好帮了人家事情,赠我的罢了。”

和柳珩搭话的猎户叫张三,也是这附近的居民,要说如今柳珩这一身精湛的射术可要拜他所赐。在柳珩记事起他就与自己父亲交好,在父母去世后更是带着柳珩一起入林子狩猎,起初只是为了让友人家的娃子在这世道有个手段活下去,却没想到能培养出个造诣如此高的孩子来。

把猪肉放在木桩子上,柳珩找张三讨了一把刀子,唰唰两下将猪肉划下来一大块。

“张叔,这猪肉你们拿去吃。”

任张三百般推辞,柳珩到底还是把这块猪肉的大半塞给了他。年幼时,张三没少照拂自己,如今有了本事,力所能及的帮助也该反馈他才是,无论如何,青年一直相信善有善报才是世间该有的运行准则。

顺着林子一路往回走,不远处是一座城隍庙,那里已经是难民的聚集地了。远远望去,几个头戴黄巾的男人正在那边施粥,分发最近流行的“符水”

柳珩倒是听说过这些人,那是最近兴起的“太平道”,据说为首的“大贤良师”张角会为百姓分发符水粮食,近年来积累信徒超万人……涿县自然也有他们的身影。

柳珩拎着肉走上前去,恰好看到一个头戴黄巾持着九节杖的中年男子,那人生得清癯面容,眉目舒朗如远山含黛。天庭饱满开阔,鼻梁挺直若悬胆,下颌线条刚毅而不显嶙峋。又束黄巾于顶,一侧的鸦色头发垂落耳际直至脸部,眼瞳深邃似含晨星,虽着粗麻短褐,然肩背挺拔如松,行步时衣袂翻卷如鹤,隐现道门中人的清逸气韵。

虽然对眼前这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柳珩并不关心他的身份,只是将背着的猪肉递过去。

“你们就是这附近的太平道教众吧…之前倒是没见到你们,如今也来到涿县布教了吗。那么这些猪肉你们姑且拿去,这里的难民不在少数,还要依靠你们救济了。”

为首的那名中年男子行礼致谢,又令身后的教众将猪肉拿到一边熬粥去,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柳珩开口说话:“感谢你的善举,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哦,贫道张角,如你所见,是太平道的教主。”

“柳珩,这附近的一介农户罢了,我原先也会过来接济这些难民,所以你不必多想。”柳珩对于太平道并不感兴趣,对于他来说,过好自己生活的同时兼济百姓已经足够了,若是加入什么什么组织,反倒是多此一举的行为。“就此别过。”

没有给张角再发言的机会,柳珩继续朝着家里走去。

“柳珩吗……果然,哪怕是乱世中也不缺乏心怀大善之人呐。”

回到家中早已入夜,漆黑的四周只有这一间茅草屋子还往外透着点光亮,茅屋里,油灯舔舐着摊开的兵法竹卷,刚完成了每日的阅读,柳珩正用麂筋缠着新制的箭簇。窗棂漏进的月光在竹简上蜿蜒,照见竹简上新添的朱砂批注——这是他自己做的注本,在父亲活着的时候,他就每日敦促自己学习功课,这种习惯在他病逝后也被自己保持了下来直到现在。

正当柳珩扎好竹卷准备休憩,门前却传来马匹的嘶鸣声,这种动静可不会出现在被自己驯服的马匹上,显然是外人来了。

抄起猎弓闪身而出时,却见白日所救的锦袍醉汉正在拴马。那人卸下两石粟米,深揖及地:\"白日冒犯,某乃中山……\"

弓弦松弛的嗡鸣截断了话语。柳珩倚着门框,鹿皮靴尖挑起块石子击中马臀。受惊的坐骑嘶鸣着奔出庭院,载着那句未尽的招揽消失在夜色里。青年转身时,腰间竹简与箭囊相击,发出金石般的清响。

管他是哪个,自己可没心思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