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陆茵也该醒了,陈稚鱼到的时候她换了身衣裳,坐在锦鲤池边出神发呆。
引音阁比起止戈院小了一点,但也处处透着用心精致,花藤架下做了只秋千,风一吹,花香怡人,那秋千也轻轻摇动。
陈稚鱼进去后,陆茵站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搅在一起,只看了她一眼,便仓皇的低下头去,俨然是一副犯了错,垂头听训的模样。
这样的她让人既怜又爱,没有谁会不喜欢乖小孩。
一直以来,陈稚鱼都很好奇,像陆家这样的人家,以方夫人在陆家的身份,怎么会养出一个这样乖巧懂事又可爱的女儿。
方夫人是如夫人与姨娘们不同,她生了女儿便视作嫡女,但到底与正室有区别,便看那姨娘所出的陆芸,陆萱二人自有一股傲气,那是身为世家大小姐的傲气,但她们的傲气中间又藏了一丝自卑。
饶是高门大院,嫡庶有别,也是天堑。
便是皇宫里的公主们,都还有分别。
陆茵实在乖巧,乖巧到叫人对她不忍说一句重话。
“见我来就这般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坐吧。”
陈稚鱼说罢,坐在她对面,神态自然的拿过她面前的鱼米饼,吃了一口后,还点评了句:“味道真不错,难怪你爱吃。”
见她这般,陆茵也慢慢放下了心来,长舒了口气,叹声道:“我还以为嫂嫂是来训我的。”
陈稚鱼喝了口留珠刚泡来的花茶,有些被烫到了,吸了口气,眼眸上抬看着她,煞有其事道说:“我看起来就那么好为人师吗?动不动就要训斥两句,以示威严?虽说我如今做了少夫人,是该立立威,但拿谁都不能拿如此可爱的妹妹来立威呀。”
说着话,她还笑了笑,她一笑却叫陆茵绷不住的红了双眼。
“嫂嫂还是骂我吧,我知道错了,也知道那样做是丢了陆家的脸面,您骂我两句,我心里还好受些。”
看她如此,陈稚鱼轻叹了口气,放下鱼米饼,也不再说那有的没的缓和氛围,眼神温和的看着她,说道:“你自己都意识到了问题,我在骂你就不起作用了,人知错而改才是可贵的,一味受教训,只会将你的性子磨小了去,对你没有好处。”
陆茵拿着帕子挡着眼,哭诉道:“我没想过真的要与他如何,我只是知道陆芸并不想嫁他,便觉得自己有机会了,我只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一次,陆芸不要的,我要,她根本不懂张极是个多好的人。”
陈稚鱼安静的听她哭诉,听她讲起这么多年,她与张极之间那极为偶尔又短暂的交流,只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她因身材肥胖被人嘲笑两句,张极替她出头教训那些人,她便对其情根深重,不能自已。
一时心里暗自唏嘘,默默摇头。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他长得极好,为人又能干,想嫁给他的女子不知几多,比我好看的也不知有多少,可我…我就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竟这么不巧,叫嫂嫂看见了,我心里也着实后怕,嫂嫂看见了倒也没什么,万一叫外人看见,那可怎么办?”
见她害怕的是这些,陈稚鱼反而松了口气,到底是个老实孩子。
此时,出门到一半的男人,又折返回来,只因他想起张叔父离世,他请休了两日,今日哪有什么公事可办?
转头回府去见屋里没人,一问才知,她去了引音阁。
想着她们姑嫂之间感情极好,陆茵又百般维护她的嫂子,想来平素自己不在家时,姑嫂二人就常聚在一起,说话闲聊吧。
左右待着无事,便也起身,往引音阁去了。
到了院门口,不见守着的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还未走进院子,拐角之处便听到了姑嫂两人的谈话,在细听清内容后,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要迈出去的步子也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小妹竟有心悦之人?此人还是…!
恰逢陆茵说完配不上他的那些话后,他听到了稚鱼严肃又不失温和的声音:“你害怕是对的,你若无所谓才叫人心寒,大家族的儿女,尤其是姑娘家们,一旦名声受损,一传十十传百,坏事行千里,坏名声会压垮你,无论将来你嫁给谁,都逃脱不了这些阴霾,
当然,我也不认同你所说的配得上与否的言论,你是陆家嫡女,你为人柔软,心地善良,无论谁娶了你都是福气,且不可妄自菲薄。若有人只爱你的皮相不爱你的灵魂,那不是真爱,那是贪色。”
陆茵看着陈稚鱼,哭的鼻子堵住了,说话也带着浓浓的鼻音:“嫂嫂长得好,自然不懂我的痛苦,我若能有嫂嫂的一半,也不至于这般伤心了。”
听她这么打比较,陈稚鱼好笑了,甚至是苦笑了出来,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你怎么会拿自己与我做比呢,在你面前我也就直话直说了,你可有想过,若非皇帝下令,我的身份如何能嫁与你哥哥,如何做得了陆家的宗妇?”
陆茵神色懵懂,她的娘自小就告诉她,人与人之间本就不应有身份的对立,感情也不分贵贱,所以纵使外人都觉得这个嫂嫂身份低贱,她也从不觉得嫂嫂有哪儿不好,即便她出身寒门。
“我听说了,你与大哥哥是有缘才相遇,有感情才成婚的。”
陈稚鱼愣住,在拐角之处,听到这话的陆曜心头一紧,他很想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你……这话你是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