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期紧紧搂着沈慕梨,他的大脑一片苍白,怀中的人逐渐失温,这一刻不知天地万物为何物,他的双耳屏蔽外界的声音,双眼遮盖住周围的一切,生命里只剩下转眼离去的沈慕梨。
这难道就是沈慕梨真实的死因?每个人进入里界的原因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在现生死去,在天堂与地狱之中,他们来到里界,接受新的认知,体验新的事物。
陈槐用力钳住挣扎的李松阳,李松阳很是不屑,他的衣领被陈槐抓得变形,成年男人的体型如今在陈槐眼中完全算不得什么,只需一个巧劲,就能让李松阳双脚离地。
刺杀沈慕梨的匕首被扔到一旁,李松阳得意地叫嚣,“你们害我蹲监狱,吃牢饭!这几年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不过就是抢个包,你们过得滋润,有钱有闲,我呢,我出去打工没人要,就连饭都吃不饱。”
“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报警抓我,现在的下场,是你们罪有应得。”
李松阳的叫喊声悉数落进吴期的耳朵里,他忽然重启知觉,缓慢将沈慕梨放在一旁,抄起地上的匕首大吼着朝李松阳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老丁及时出现,一脚踹向吴期手中的匕首,“你清醒点。”
吴期见到亲近的人,压抑的崩溃情绪瞬间决堤,他呜咽倒地,双手拉住老丁的裤管,脸部扭曲的不成样子。
李松阳见此,嫌恶地挣扎起来,两手连续拍打陈槐的胳膊,“你踏马放老子下来!”
“放我下来!”
陈槐小臂爆发出惊人的力气,青筋暴起,将李松阳拉近,“你看清楚我是谁?”
李松阳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又没见过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和你不熟。”
陈槐的手掌缓慢移动,堆积成褶皱的衣领,徐徐向上,是李松阳被陈槐扣进皮肤的脖子,“你再好好想想呢?”
陈槐皮笑肉不笑地礼貌提示,五指的力道倏地加大,李松阳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他求饶似的抓住陈槐的手,短促的呼吸让他咳嗽不停,眼角积满酸涩的泪水。
“放……放手!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他?陈槐心中起了疑心,看来他的介入不会造成意外影响。
“咔啦啦……”
细微的声音从周围响起,仔细聆听,仿佛是镜片碎裂的动静。陈槐脸色骤变,必须及时把吴期带出去,这是他的内心世界,亦是他最难忘的事情化成的困境,他做为这里的掌控者,如果不及时恢复神智,恐怕所有人都要跟他一起,被掩埋在这里面。
“吴期,你振作一点。”
陈槐丢垃圾一样,把李松阳扔到一旁,夏日的午后,所有的动静在此刻全部静止,警校门口摆摊的商贩一应变成JpG格式的定格图层,热风不动,蝉鸣不响,就连被抛掷远处的李松阳,也停在了半空中。
擎风走上前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对吴期讲清楚,吴期茫然的抬头,眼角落下两行清澈的泪,他不敢相信,明明这一切都切实发生了,爱人在他眼中死去,而他无能为力。
“吴期,你必须回想起正确的记忆。”
吴期一把甩开擎风安抚的手掌,嘶吼着说:“什么是正确的记忆,你们这些人打一开始就缠上我,我说了不认识你们,现在你们又跟我说这些?”
“拿我当三岁小孩吗?”
“我不信你们。”吴期双目猩红,将陈槐三人排斥在外,凭什么他们说几句,他就要信,他们是故意的,故意拖延时间,不让他救沈慕梨。
“你们让开!”吴期近乎卑微地恳求老丁,“老丁,我知道苔花就在店门口,你骑过来,带沈慕梨去医院,好不好?”
“我求求你了。老丁?”
老丁嘴角微扬,半张的嘴,好似在回应吴期说“好”。
“咱们走吧,别耽误了,要不然你把钥匙给我,我去骑车,反正你也教会我怎么骑了。”
老丁一动不动,任凭吴期怎么戳他。吴期不敢相信,瞪的眼睛大爬满红血丝,视线中的老丁成为一具风吹多年的雕塑,他身上的肌肤变成一个个碎片,不规则的大小,眨眼之间,稀里哗啦掉成一地。
刚才无风的天气,这时刮起西风,夏风轻轻拂,把碎片扫成一堆,转眼筑成一个小小的坟包,上面的狗尾巴草摇啊摇,顷刻之间,又带走了通体冰凉的沈慕梨。
“停下!给我停下!”吴期追着风里的碎片奔跑,那些碎片须臾之间,成为他和他们的故事闪回,每一片都是过往的回忆,和老丁的初始,和沈慕梨的相爱……
狗尾草飞往天空,闷热的夏风吹干吴期的泪痕。
他难过地低下头,良久才抬起来,目光变得清明,嘴角的苦笑混着泪声。
“陈哥……”
陈槐无言地拍拍他的肩膀,吴期微微侧头,看向另外两人。
“你们……也来了啊。”他的声音低哑,似是掏光全部的力气。
擎风一把搂住吴期的肩膀,“告诉你个好消息,怎么样?”吴期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消息?”
“人死不能复生,我不过又重新经历了一次。”他自嘲地向三人表示,“我没事儿,我诶,我是什么人,哥几个放宽心吧。”
擎风一语戳破他勉强撑起来的伪装,“沈慕梨在无声区,我见过她。”
吴期的身体猛然僵硬,他的脑海中在不断重复擎风说的那句话,擎风见过沈慕梨?他见过沈慕梨!原本黯然失神的眼睛瞬间燃起希望的光亮,吴期抓住擎风的肩膀,声音因激动而变得颤抖,“风哥,你说什么?”
“再说一次?”他好不容易抓住求生的稻草,即便这稻草有可能会带他掀入海底,可他也不在乎。
“吴期,你需要打起精神,只有你才能打破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