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说,许久未见殿下,特意备了您爱吃的点心……”
孙内侍笑得殷勤,眼角褶子里却藏着几分惶然。
“只是……徐掌事那不长眼的奴才……”
“啪!”
杨嘉仪打断孙内侍的话,她突然将茶盏掷在案上。青瓷盏底在紫檀木上旋出刺耳的声响,惊得那内侍膝盖一软,险些打翻食盒。
“正好……本公主也有些体己话,要同贵妃娘娘说道说道。你且等一下,本公主更衣便与你一同入宫去。”
杨嘉仪起身时,绛紫裙摆扫过孙内侍匍匐的背脊,像一阵裹着寒意的香风。
杨嘉仪换了身衣裳,她今日去教坊司穿的这身过于张扬。一炷香的功夫,杨嘉仪便出现在孙内侍跟前。她换了件颜色相较之前低调的一些的鹅黄色长裙,发髻也梳成了偏日常的样子。原本的满头金钗,也换成了简单的碧玉簪子做点缀。
“殿下……”
这时沈知韫才回府,他看着宫中来的孙内侍又简单问了几句情况便有些担心杨嘉仪。
“没事的。”
杨嘉仪抚过头上的簪子,轻轻的拍了拍沈知韫的手,安抚着。
随后,她转头轻笑着对侍从说道:
“备轿。”
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乱响,恍惚间竟似教坊司那些悬在梁上的铜钹,还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胡贵妃寝殿的沉香混着安胎药的苦涩,杨嘉仪来时,胡贵妃正斜倚在百子千孙锦帐中,葱白似的指尖正抚过略微隆起的小腹,杏色襦裙下隆起的弧度被轻纱遮掩得若隐若现。
那腰间的九环蹀躞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此时正松了两个扣眼,勒出一道暧昧的弧线。
“长宁来了?”
她故意用长辈的口吻唤着,却掩不住嗓音里的一丝颤:
“本宫这胎像得紧,太医说必是个健壮的小皇子呢……”
杨嘉仪的视线落在胡贵妃的肚子上:
“恭喜贵妃娘娘,这宫中许久未曾有过这样子的喜事了。”
杨嘉仪坐下来,指尖抚过案上鎏金香球,里头浓浓的暖香还未散尽:
“只是贵妃娘娘既然有了身孕,便不要再用这些浓香了,若是熏到了这还未出生的小皇子,便不好了。”
杨嘉仪似笑非笑,胡贵妃听后倒也不恼,只是差人撤了熏香。
宫女将熏香撤下,胡贵妃抬手执起琉璃盏,笑着与杨嘉仪说起了“正事。”
“长宁啊,何苦跟一个奴才计较?教坊司的徐掌事虽然是宫廷内侍,算不得朝廷命官。却到底也是个教坊司使,这外人见了也都是要喊上一声徐大人的。
他虽蠢笨,倒还懂得在本宫身体不适时,为本宫进献安胎的《紫云回》……你这般将他吊在教坊司门口,可要他以后如何见人?”
闻言杨嘉仪腕间的玉镯碰在了桌子上,发出轻响。
她看了眼胡贵妃,美目中看不出情绪:
“贵妃娘娘也说了,徐掌事是宫廷内侍,算不得朝廷命官。莫不是我长宁公主连处置一个内侍的权利都没有?”
杨嘉仪忽然从袖中甩出徐掌事给她看过的舞衣样图,她指尖点着那些被酒渍晕开的痕迹:
“贵妃娘娘好雅兴,您口中说的安胎曲……便是看舞伎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