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骨头发出声音,在此间悠悠回响。
玄杌惊奇看着眼前一幕:白骨又自动组成个勉强是人形的形状,头骨抬起,望着玄杌。
颈骨发出响动,组成音节:“是那位志士来了。我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和血。”
玄杌盘坐下来,对视:“沈前辈,我是玄杌,是...”
白骨回话:“是林清的复制品子嗣吧。”
玄杌捏捏骨头:“......”
“看起来,你们知道了些什么。你们不喜欢复制品这个称谓。我看到了完整的成品,是那么的完美,我想你和你的那位同胞弟弟是他研究到最后所呈现的完美模样。”
人骨凑近,细细观摩:“我感受到了融合,相交,最后完美的作品。人的身躯配上山海经兽灵,果然不同凡响。”
玄杌保持着沉默,也许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人骨稍稍挪挪身子:“修灵者刚立,人们刚刚接触时发生的异常,发生了灾祸。我本想渡下慈路,帮修灵者们找到出路。我本想找到方法,让人们和修灵者间维持平衡。
“我曾成功的做到了,仰望着,望着,这。自己的研究有了成果后,有了进展后,我成功了,我自以为我成功了。
“我曾笃信人骨与兽灵的融合是救世良方。当首具「完美造物」立在工坊中央时,骨节缝隙流淌的灵令我沉溺。
“那幽蓝光晕曾被我视作调和凡人与修灵者的圣物,是我悲悯慈航的印证。
“但我却未细听铜笼里兽灵残魂的泣血嘶鸣,未闻改造者骨肉剥离时闷在喉间的呜咽。
“直到那日有人怀揣我的手记闯入这个国度,这些城市,绣着流云的袖口将公式誊写于金箔之上,批量锻造的灵踏碎乡野村墟。
“我立在顶楼,见远方火光如陨星坠地,才惊觉掌中紧握的并非平衡天地的秤杆,而是柄染血的钝斧。
“他们将那场浩劫称为“灵灾”,却把我的手稿供于藏经阁穹顶,朱砂笔圈点的融合秘术段落旁,赫然署着某位大人的名讳。
“后来被那些人践踏时,我碎作白骨被草席裹卷,抛尸乱葬岗的刹那,犹闻那些高处奢华内,上层们的嗤笑:‘此等开派绝学,当书青史首篇。’
“而今我卧于荒坟蒿草间,指骨隙间还嵌着半片兽灵鳞甲。
“世人皆传已经羽化登仙,功德碑上凿满[匡扶世道]的鎏金颂词。
“山风穿过肋骨的孔洞,声响竟与当年工坊漏风的窗棂无二,只是再无人俯身问我——这被粉饰成里程碑的森森白骨,究竟浸透过多少生魂的血。”
玄杌已无法按捺自己,抽出鞭锏一通乱舞,打砸着这里,发泄着痛怒。
“你后来知道了,你知道了!可你,你,你却..”
人骨的骨手摸摸鼻梁,似是在扶扶眼镜:“等我知道时,已经是晚期,就像治病,刚有症状时不以为意,等到意识到它发作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但我清楚绝不能让他们继续下去,否则后果无堪设想,会让人类彻底消亡于自己手中。”
玄杌泄愤结束,再次坐下来,只是双臂搭在了人骨的肩:“你,你后来做了什么,说出来,我要知道。”
“我那时才明白,错局既成,唯有以身做饵。
“我故意把掺了“蚀灵砂”的残本交给那些人——他们那些疯子不会懂得,真正的融合需以精血为引,而我添进去的料子,不过是撒在贪狼面前的毒饵。
“指尖捻过泛黄纸页时,墨痕里的砂粒泛着幽绿微光,像极了当年工坊里垂死时的眼瞳。
“他们果然如我所料,拿着残本建起炼魂塔。铜炉里蒸腾的灵息混着人骨煅烧的焦味飘满街巷,那些被强行融合的劣作破笼而出时,利爪撕裂的不仅是宫墙飞檐,还有他们自诩的[救世神话]。
“我站在焚城的火光里,看云家主举着我的手稿高呼“妖孽作祟”,袖中藏着的青铜酒筹硌得掌心生疼——那是明归霄当年在酒馆掰断的半片,说要等我功成时续上阙诗。
玄杌指尖叩响肋骨,惊起几点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