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 · 曹记总铺前】
日未中天,天色却愈发沉郁。
厚云如墨,似随风覆城。街道边,行人早已退散,门扉紧闭,风卷旗角,杀气隐现。
总督府三道封令甫一落地,兵锋直指曹记、慕容、六卫三方。
而在曹记门前的长街上——六卫,已列阵。
甲光映铁,铳声未响,势已封街。
慕容冰立于最前,白袍在风中猎猎飞扬,一身绛色披风自肩斜披,半掩长剑,一如丹阳春雪之下压枝的冷梅。
她面前,是总督府铁血校尉贺世忠,虎目怒瞪,手握大令,周身铁甲带风,煞气凛然。
“慕容冰!”他喝道,“你以六卫私兵阻公文执令,可知抗旨为何罪?”
慕容冰未动,仅掏出一卷帛书。
那纸以金丝为边,朱印加首,清清楚楚一道朝令御批。
她步前半步,言辞如刀:
“奉三年前朝廷御批:‘丹阳药道,归慕容统筹,药道命脉,不入地方所辖。’”
“你魏总督,敢废朝旨?敢毁王命?”
贺世忠面色一变,却仍冷笑:“你拿的是三年前旧令,我们奉的是今朝实权。”
“总督府今下封命,书令齐备,帐房不交,便是拒令。”
话未落,贺世忠手一扬,背后数十亲兵拔刀齐出,长枪铮响,一列列铁甲将曹记前门围得水泄不通。
慕容冰眼神冰寒,轻抬手中卷轴,淡淡道:
“药可查,命需留。账空非避,是我留礼。”
“若你动兵封仓,便是破朝廷药路、逼百姓断命。”
她袖中取出一物,展开只一页,是曹衡留下的一纸短书,字迹娟整,意蕴却重如山岳:
“三日账空,乃予留礼。药当查,命不可断。若来者奉法,我应;若来者动杀,我誓拒。”
贺世忠面色铁青,沉声喝令:“再阻,按抗令治罪!”
“排队——进仓!”
然而下一刻,街尾一阵“轰——”的低爆声惊破沉闷。
六卫火铳,出列三排。
整齐如书卷翻开,三列兵铳手抬铳、蹬地、列架,火阵如林,铳口齐刷刷对准前方亲兵。
“叩!”
三声干脆机械响动——火石已上膛。
甲衣之下,气息收紧。
贺世忠骤然收步,眼角猛抽。
“你……这不是地方私兵,这是战阵军规!”
下一瞬——
“砰!”
一声震天轰响,火铳对天试放,滚雷般炸响之声震彻整条长街。
不远处总督府养马圈中,一群军马受惊,嘶鸣乱蹿,十余名亲兵连人带马跌翻街侧。
贺世忠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惊惧之色。
他意识到,六卫——不仅受过战阵训练,甚至装备齐整,纪律森严,远胜于他麾下这批半镇半卫的亲军。
——而这,只是慕容冰调来的“丹阳外卫”之一部。
他咬牙正欲发令再压,忽听身后传来重重脚步。
“咚——”
“咚——”
铁靴踏地,沉稳如钟。
孟啸天,甲半披,肩刀如山,缓缓踏步上前,双眸如渊,目光冷至骨底。
他缓缓将赤刀尖贴地,一刀画前,缓缓说道:
“你若执令,我不拦你。”
“你若进门,休怪老子动手。”
贺世忠双眉紧皱,未语。
此时,一道温润之声自街尾传来,踏着朝雾而至。
“丹阳百里之外,赤岭主仓北线已全线调动。若你愿赌此仓有罪,可试试看,那十万北军,会不会将这城,一并封死。”
慕容秋元缓缓而来,身着便服,手执令旗,一言一字,淡得不重,却压得人心发颤。
贺世忠望着这三人——一个刀痕累累的旧将、一个朝令在身的家主、一个在丹阳城颇有名望的名士。
再望街头百姓纷纷探出门窗,市坊已响起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