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冷峻,林烟缭绕。云溪山上,石阶嵌苔,寺钟不鸣。
旭日尚未穿透浓雾,整座寺庙如一尊沉睡古兽,静谧而遥远。
山门之上,三字“云溪寺”斑驳剥落,朱漆褪尽,唯铜铃仍悬,却无声。
寺外香客寥寥,偶有老者缓步拾级上山,香炷微焚,无诵经之声,唯闻鸦鸣断续。
萧然一袭灰布僧衣,负手而立。
玄鸦素袍遮刀,眉目无波。
杨林束腰负囊,神色谨慎。
三人改名易貌,报称“南岭行脚居士”,愿挂单进香七日。
迎客僧人面色和善,然言语寡淡、目光飘忽,只低声应一句:“三位施主,请随我来。”
玄鸦边走边低声道:“寺中僧众虽少,却气息浮乱,眼光游离。像一座……被封住的寺。”
萧然目光不动,却于路过一座侧钟楼时忽然止步。
那钟楼漆面新刷,锁链未锈,却贴有一张墨色封符,粗笔大字写着:
“静令·三月封钟”。
杨林微变脸色,悄声道:“我数月前曾来此寺,香火鼎盛,钟鸣可传十里。如今竟封钟?”
他顿了顿,语声更低:
“那时我在查‘慕容骁的事’,还与寺中住持谢禄打过照面。那人……口口遮掩、面冷言滑,今思之,极不寻常。”
三人随僧人穿过天井,行至寺内客寮。
忽然,玄鸦轻声道:“东墙后檐瓦色新换,有人修过。”
那处砖石略有松动之痕,颜色未旧,疑似掩藏通道。
萧然目光一闪,低声回应:“夜探此处,便知虚实。”
——
午斋后 。
藏香堂,香烟袅袅。
堂中陈设古朴,香案一方,炉鼎铜绿,佛像闭目,肃穆庄严中,却有一股沉重之气。
住持——谢禄现身。
年近六旬,面色清癯,不着僧袍,仅披墨衣。虽不言佛,却自有僧威。
“三位施主远自南岭,香火引路,缘由殊胜。”
他微笑合掌,目光不经意在玄鸦身上多停一瞬。
“寺近月封钟,是因众僧体弱,不得钟课。恐怠诸位,尚请见谅。”
萧然低头合十:“香火在心,不在钟鸣。”
谢禄点头,忽转语锋,轻描淡写问:“三位,可知‘香异引魂,佛可借体’一说?”
此言一出,三人心中微震。
玄鸦眸光一寒,语气冷淡:“那不是寻常佛语。”
谢禄却不露惊讶,只语调微缓,缓缓续道:
“佛渡众生,香引众念。魂可引,欲可化,命可度。”
他语锋轻转,淡然一笑:
“佛渡众生,我留账——度我自己。”
玄鸦冷声吐出一句:“你这不是佛,是鬼。”
谢禄微微颔首,语气不悲不喜:
“鬼佛并生,度与镇,皆在人心。”
话罢,他起身告辞,面容未动波澜,步履却更显沉缓。
三人离开堂中,玄鸦低声道:“他识破我们了。”
萧然点头,眼神如水面无波:“我这身布衣遮不了骨子里的贵气,藏不住。”
玄鸦冷笑一声:“我一进寺,他就盯着我的手。修行人不带杀意,他却认得。”
杨林亦沉声接道:“我虽扮僧相,眉间锋芒藏不住。他一句话里试三人,句句落点,不漏一线。”
萧然道:“他知我们为何而来。”
玄鸦接道:“却不揭破——说明他也不想摊牌。”
杨林点头:“他在试探,也在拖延。他知道我们来的是——找账。所以故意说,‘我留账——度我自己。’”
——
月寒如霜,雾重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