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三更,雨丝初歇,南营沉入死一般的寂静。
天幕低垂如铸铁,风不啸,虫不鸣,唯有远处隐隐鼓声,似心跳未定,预兆着什么即将崩裂的前兆。
帅坛下,黑旗不动,火未燃,兵未起。
但这一切,注定无法维持太久。
——
曹彰军帐之中,气息凝如深水。
他立于书案前,手中那封短信被捏得几乎变形。
烛火映在他面上,照不清他眼中那一寸阴狠、一丝迷茫、一线狂躁。
事不宜迟。
密信短短四字,一直萦绕在心头。
像一把钝刀,割开了他最后的最后一丝的犹豫。
他咬牙,手背青筋暴起,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两个画面:
一个,是陆之骞登高一呼,数百学子随旗而动,文士百姓如山海来朝,声势浩然,士心动摇;
另一个,是昨夜密会未果,数名小校摇摆不决,金叶撒出却换来沉默。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布足了局——暗线埋下,老帅亡、军权在手、外有强援……
他只需一场“火”就能点燃全局。
可陆之骞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预期。
“他怎么敢来的?陆之骞这种人……一直最惜名声……”
他低声喃喃,额头冷汗浸透发丝。
忽而,他猛然一拳砸在案上,茶盏翻碎,血丝沿掌指滴落。
“不能等了。”
“再等,局就不是我的了。”
他猛然抬头,厉声唤人:
“传令!夜半三更,起火袭营。”
“打出平乱之名,由贺云泽引军直破帅坛——杀萧景玄者,封副帅!”
亲信愣在原地,犹疑低问:“主将……若陆之骞继续登高声援……民心再起,此举……可会……”
“去问他,还是问我?”
曹彰一声厉喝,猛地转身,目光如雷霆陨落!
“我已无退路!”
“这一步不是赌,是搏命!况且天塌了,有总督魏峥嶷替我们顶着。”
“让他们去烧、去杀、去抢兵心——只要杀了他,天下人愿信谁我都认!活着的,就能写史!”
烛火在他袖中一振,掀起案边密信火舌。
他一把将信投入铜盆,看着其化为飞灰,低声如咒:
“今夜,我不入地狱——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登坛。”
——
子时末,风口骤转,北风猛压。
西北辎重道——
“轰——!!!”
一束赤焰腾空而起,撕裂了夜的平静!
柴料、油脂、麻袋如燃魂的肉,火借风势,顷刻化作三道火蛇,咆哮而出!
紧接着,第二、第三处起点接连燃烧,火线如折扇铺展,直掩帅坛中轴!
火光照天,浓烟滚滚!
“着火了!!辎重营着火了——!”
“快灭火啊——柴房要烧穿了!!”
乱喊声如尖刀,刮破整座营地的神经。
无数士卒惊醒,有人赤足出帐,有人尚未披甲便已提刀奔走!
烟压风头,恐慌如浪!
——
主帅帐内。
玄鸦踏入,一身火气未散,弓囊微烬。
“西北三处起火,燃势极快,非偶然。”
萧然坐于帘内,手中军图未卷,目光冷若死水。
“来得正好。”
他缓缓起身,命令沉声而出:
“命刀疤洛,撤外围守兵,让开粮棚道——放他们进来。”
玄鸦眼神一凛:“殿下,敌若全军压入,帅帐岂不是暴露?”
“他想要火攻破我,我就让他破。”
萧然指尖轻点军图一角:
“他不知……那条粮棚之路,早就被我铺上了石灰、水囊、灼粉三毒。”
“他们只是第一只……死在我局中的鼠。”
他目光微冷,唇角勾起一抹极轻极薄的弧度:
“这不是诱敌,而是埋尸。”
——
丑时初刻。
曹彰手下猛将——贺云泽。
他亲率三百铁骑,持“平乱”旗帜,踏火而来。
“燃营兵乱,军心动摇!奉曹将之令,我部入主帅中——护萧王,肃军纪!”
打着保护萧然的口号,实则要彻底的将其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