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元捏着宜棠手指玩,又碰她耳垂。
宜棠眼神涣散,没反应。
沈世元不甘心,伸手捏向宜棠的腰间,掐她腰肉,宜棠终于回头:“肩伤未愈,少动为妙。”
“早好了。”沈世元振振有词,“你说过明天能出门。”
“荣大夫误诊?\"他笑。
“谨慎些好。”她绷着脸,“小心驶得万年船。”
“奶奶年迈,往后多照应。老人家讳疾忌医,孙媳妇总归亲些。”
提到沈家,宜棠垂首静听,她急需了解沈家内情。除却排行与兄长,其余皆如迷雾。这深宅似战场,她只求自保脱身。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大哥是嫡出,我娘是妾。二哥另有生母,膝下一对五岁双生子。三个姐姐两个妹妹,书和是我胞妹,刚满十岁。”
沈世元又说:“家里女人很多。”
宜棠茫然。她自幼长在嬷嬷堆里,女人与女孩都是会救人的手。
嬷嬷们,传教士们,不都是女人吗?
宜棠想起她们,女性可能并不是最明显的标签,她们是无所不能的人,她们心里,健康、清洁便是最大的美,助人、救人就是最大的成就。
至于那些被收养的孩子们,在石头缝里挖出一个活着的西瓜虫便能惊喜半天,等春天来了,揪一把野菊花就敢献宝。
真是一段纯净而美好的岁月。
沈世元加重力道,她吃痛回神。
“想什么?”
“嬷嬷们。”她坦白,“以前在孤儿院,都是女人和女孩子们,偶尔有干不动的体力活,会找几个半大小子当帮工。后来,陈将军部队的士兵经常帮忙,陈将军答应资助盲女,出钱又出力。”
“莽夫也有心善的。”他眯眼,“你倒赏识陈将军。”
“他与父亲投契,治军恤民。”
“过些日子他来京,同去赴宴?”他忽地轻笑,“想必早知你我成婚。”
沈世元的笑容戛然止住,那陈将军必然也知道荣家成已驾鹤西去。
宜棠一脸平静,“陈将军已经托人送来挽联。”
提及陈将军的挽联,沈世元指尖突然发力,在她腕骨勒出与银镯同形的红痕。
“陈将军送的挽联,用的是我父亲最爱的瘦金体。”宜棠说道。
“我父亲送的挽联也是瘦金体。”沈世元闷声回答,“他们仨人曾一起求学。”
宜棠倒是有些愕然,她并不知道这段往事,传言陈将军在南方声讨沈大帅。
“宜棠,看到的未必是就是事实,父亲显赫一时,其实也是被放在火上烤,父亲与陈将军政见相合却难联手。待战事起,我亦要出征。”
“争权?”宜棠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
“你可以这么说。”沈世元并不避讳,“但世人若这么评价,对我们也不完全公平。有些人,比如陈将军,心里还是装着百姓社稷,可总有人太崇尚武力,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只得操戈而起。其实我也不能苟同,也正是这一点与你父亲、陈将军意见一致,我与你的婚事,才能得到他们成全。”
土路不好走,在雨巷中颠簸,沈世元借着晃动将她压进丝绒椅背。
车帘外忽明忽暗的煤油路灯,将他侧脸轮廓烙在她瞳孔里,像极了显微镜下放大的病理切片。
她嗅到他领口残留的火药味,混着来苏水的气息,她吓坏了,“沈世元,你放开我。”
沈世元见好就收,知道宜棠的耐心已经用到极点。
沈世元直起身子,捧着宜棠的脸细细端详。
宜棠从逃避到直视,她心里也在默默鼓起勇气面对这段婚姻和面前这个男人。
沈世元笑了,他喜欢这样势均力敌的宜棠,她肯迎战他才能赢。
轿夫落轿,沈世元陪宜棠进去,往日这里清冷,如今荣家成去世,宜棠独居在此,更显孤寂。
沈世元怕宜棠触景伤情,他本想挽住宜棠,但宜棠的双手抱在胸前,似有防备,他只得默默放下想法,静观其变。
沈世元索性走在前面,仿佛是要先一步进宜棠的房间。
宜棠连忙赶上,她有些慌张,又有些羞愧,她的闺房,只有沈世良来过。
进了房,沈世元大剌剌坐在床上,“我在这里住也行,倒也不一定要回那里。”
“那边条件要好很多。”宜棠道。
“在战壕里爬的人,不计较这个。”沈世元四处看看,这里与他想象的真不一样,与其说是个姑娘的闺房,不如说是个书房,“看来,我的房间不用重新布置,也能满足你的居住要求。”
宜棠背着沈世元,先是一怔,随即镇定下来,打开衣柜,取了几件衣服。
“你似乎没有什么头面首饰。”
“没有机会带。”
“在沈家,有一些场合还是需要,长辈们喜欢花团锦簇。”
沈世元又说:“大哥在商行做事情,他于这些很在行,我交给他去办,相信他也乐意效劳。”
宜棠心里冷笑,不满却不开口,等着沈世元自顾自继续,“我与大哥,虽然不是一个娘生的,但大哥对我很好。”
宜棠知道他话里有话,只是不去理他,心想他爱说不说,她不再内疚,心里升腾出小火。
她为什么要被卷入这些莫名其妙的关系中,她真想回到广州。
一想到广州,来的时候父女俩,如今却只有她一个人,她心里又潮湿起来,她掐住自己,不要哭,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落泪。
宜棠再无心绪,胡乱抓了几件,用一个大丝巾裹成一个包袱状,转身对着沈世元道,“走吧。”
沈世元起身,知道她生气了。
宜棠拿了几本书,一并抱着,沈世元要接,宜棠拒绝了,“你肩膀有伤。”
宜棠自顾自出去,却被两个人堵了回来。
锦津和心儿,这两个人居然结伴而来。
宜棠大惑不解,她对心儿并无好感,上次她在席间故意揭开姑母身体问题,又挑衅锦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在宜棠房里碰见沈世元,两人也是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