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一次偶然相遇(1 / 2)

“宜棠,宜棠。”连泽连声呼唤,宜棠的呼吸像风中残烛扫在他颈间。

张掖的荒原在暮色中起伏如巨兽脊背,一座座青灰色庙宇悬在半山腰,飞檐上垂着的铜铃在风里摇晃,发出铁锈卡住喉咙般的声响。

残存的獠牙正巧咬住西沉的日头。眼前是个破旧不堪小庙,瓦当上的兽面缺了半张脸,连泽抱着宜棠跨过门槛,佛殿空荡得能听见尘土落地的声音,彩塑的菩萨衣带褪成烟灰色,莲花座下积着半尺厚的香灰。褪色的壁画里飞天还在弹奏箜篌,只是弦都断了。

“少爷,我去寻寻柴火,烧点热水。”阿宽说道。

连泽环顾四周,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吩咐道:“把披风放在地上。”又说道:“你生些火,我拿宜棠包里的锡铁盒煮点热水喂她喝药,让宜棠休息下,我们就回家去。”

阿宽依言去了,阿宽抱着新劈的梭梭柴进来,火星溅到斑驳的《地狱变相图》上,恶鬼獠牙在火光中愈发狰狞,宜棠的面色更那么苍白。

宜棠发间的素银簪滑落,在青砖地上敲出清越声响,惊得供桌下的沙蜥蜴窜进经幡残片里。

宜棠有些抽搐,连泽摸了摸额头,等不及热水,直接把阿司匹林药丸喂到宜棠嘴里,送了些凉水。

阿宽生起火,从宜棠的锡罐中倒出水,煮沸了递给连泽,连泽沾湿了棉布,反复帮宜棠擦额头,阿宽说道:“喂宜棠小姐喝些红糖水吧,她也是累的。”

连泽猛拍自己脑门,连阿宽能想到的事情,自己竟然无知无觉,像个傻子。

等灌宜棠喝了红糖水,宜棠面目果然就像是松散了些,阿宽满意笑了笑,说了句:“宜棠小姐就是累坏了,半个时辰必然能醒来。”

阿宽往柴堆里添了把暗褐色的草药——刚才从溪边薅进来的,火舌突然蹿高,在斑驳的墙皮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

瓦当上的铜铃突然噤声。整片荒原正在翻滚,青灰色的云浪从祁连山巅滚下来,压弯了芨芨草最后一根脊梁。

风雨欲来。

连泽刚用石块抵住经堂破窗,褪色的帷幔开始不安地扭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抽打那些褪色的飞天。

雨珠从破败处摔下来,像朵没来得及绽放的优昙花。

闪电劈下来时,连泽看清百丈外的山路上腾起褐色的尘烟。那不是雨,是成千上万只慌不择路的沙鼠在迁徙。雷声追着它们的尾巴炸响,震得残破的寺庙簌簌落灰。

蚂蚁列队爬上佛案,衔着卵的工蚁在药师佛断指处徘徊。一只渡鸦撞进经幡丛,湿淋淋的翅膀扑闪过人,又惊慌逃走。

顷刻之间,雨帘终于截断天地。

阿宽庆幸道:“幸好来了这庙里,要不然我们仨个要淋成落汤鸡。”

说完便知道说错话了,生怕少爷误会他说宜棠小姐昏的是时候,果然,少爷狠狠剜了他一眼,阿宽这下反而不服了,心想:少爷,你就装吧,能守着宜棠小姐你心里都不知道喜成啥样了。

连泽不理阿宽,专心看着宜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