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会安慰我。”锦津笑道,“这点手艺,上不了台面。”
“又瞎说,世道艰难,能凭自己手艺有口饭吃,那得是多大的造化。女子能养活自己,就不用受父母丈夫挟制。”宜棠噗呲一笑,“锦津,说道妇女解放,你是有功之臣。”
“你就知道笑话我。”锦津不好意思了,但心里的成就感满满当当,不说别的,已经很久不会因为沈世良而烦恼了。
白天仍是盛夏,青涩的果子立于枝头,待到秋来霜打后,自有一番甘味。
她终于明白了当日宜棠劝她,多做些自己的事情,便可少想着沈世良,原来如此。
轻舟已过万重山。
“宜棠,搬回去住吧,你一个人在外面,娘也不放心。不敢想象再发生昨日的事情了。”锦津劝道。
宜棠安慰道,“我没事,昨天是沈世元救了我,他回来了。”
锦津早知道了,她小心翼翼道,“你跟他在一起了?”
不等宜棠回答,仅仅接着说,“你既然决定跟着他了,也好,你有归属,娘也放心,我们,包括连泽,全都指望不上。”
宜棠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她嘴里木木地安慰锦津,心却被另外一个问题困扰住。
一整天,她极力想让自己心无旁骛,眼前却仿佛有无数浮光掠影,不由心浮气躁起来。
昨天见到沈世元,劫后余生,她有些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不管明天,管它明天做什么?
可回到现实,她要面对,要解决,要把自己放到安全的位置上,她的人生充满警惕性,她不要飞蛾扑火。
她怕出错,一个人静静坐在办公室,八月的秋老虎骇人,她却冒着冷汗,一整天没吃东西,胃里不舒服,翻江倒海。
院长看在眼里,对办公室里的不速之客沈世元道:“沈,荣小姐对你余情未了,她有些不舒服,胃里的疾病通常和情绪相关,你的出现,牵扯了她极大的情绪,让医院和病人今天失去一个好大夫。”
沈世元不屑道,“本来就是我太太,什么余情未了。”
“麻烦你以后叫她沈太太。”
“沈,她会不高兴的。”院长不以为然。
“不会,绝对不会!”沈世元信心满满。
“今天我来,是我一个朋友要生产……”
沈世元话未说完,便被院长打断,“你何必舍近求远,你太太就可以提供帮助。”
“还有其他人吗?”沈世元此刻矫情的原因是,苏辰脾气越来越不好,他不想宜棠遭罪。至于张如玉一天被她气哭八百回那不关他的事。
苏辰这几天也会回来,他走的时候,劝张如玉回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张如玉总要跟宜棠比个高低,从容貌到性格,从家世到谁能对沈世元好。
沈世元道,“宜棠一身本领,她为自己而活。”
张如玉听不懂,“医生,不就是郎中吗,不过是伺候人的活。”
道不同不相异谋,沈世元闭嘴。
通常这个时候,张如玉该难过得跑出去了,因为沈世元不搭理她,她热脸又贴上了冷屁股。
她越想越不平衡,她千难万难,放下身段,深入战场,吃了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苦,沈世元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
她也不敢跟她爹诉苦,走得时候,爹告诉她,“等你好消息,爹给你准备了十里红妆,敲锣打鼓送到京城。”
她娘兴高采烈去找管家支银子置办采买,管家却说,“大帅说了,不着急,等着大小姐的喜讯再置办。”
她安慰她娘,“你别担心,不着急,拿着钱还怕买不到东西。”
她娘说,“你爹这个人,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深知他做事情喜欢藏着掖着,心里只有他自己,这件事情,我总觉得蹊跷。”
她撒了个娇,觉得是她娘想多了,“娘,沈世元本来就是我想嫁的人,爹就算有什么想法,无非是家族联姻之类,我还正好如了愿,有什么不好。”
“可人家愿意娶你吗?”
“娘,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难道就多了我一个?你别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她娘见说不过女儿,也就不说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人生在世,都是冷暖自知,自求多福。
沈世元想起昨天宜棠吃醋的样子,嘴角不由扬起来,仿佛这也是被爱的证明。
沈世元去看了宜棠,宜棠果然面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趴在桌子上。
“跟我回家。”沈世元就要去抱。
“不行。”宜棠急忙阻止,“我休息一下就好。”
“你真是不爱惜身体。”说这话的时候,沈世元的火气都上来了,“你就算不为我想,也不为你自己想想吗?”
“我的身体我知道。”宜棠态度强硬,心里还装着詹森,他现在离不开她。
“我真的没事,我只是胃有些不舒服,想来是就是昨天被吓得。”
“宜棠,苏辰要回来了,你能不能帮忙照顾她?”沈世元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透着悲凉。
宜棠不懂他为何面露悲伤,态度缓和下来,“不舒服就来看医生,怀孕不是什么大事儿…….”
沈世元粗暴打断,“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宜棠莫名。
她只是想说生产才是女子的鬼门关,那个时候她特别关照即可。
见沈世元当真生气,气得眼圈发红,拳头捏得紧紧的,宜棠一股子倔强气也上来了,心想这个“暴君”,不就是自己没跟他回去吗?
宜棠转身便走,“我要做的事情,我自己决定。”
这句话如同一把刀,正中沈世元心窝,他心冷如遇冰霜,这个女人心太狠了,毫无愧疚。
在荣宜棠这一生中,什么都可以舍弃,除了她自己的一身固执,她不是清冷,她是冷酷,她是不留情面。
谁爱上她,都是跟命运较劲儿。自己对她来说,不过是偶尔的一个陪伴,一点都不重要,否则她怎么会亲手扼杀两人欢爱后的生命。
如同一片树叶落下,碾落成泥,无人在意;如一片雪花飘过,晶莹却即刻不见。她不在意,可他在意。
他突然升起一种感觉,隐隐约约,充斥他的思绪,他想哀求宜棠,今生今世,别让他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