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深夜,风雪如晦。
一线天东侧峭壁之上,数十个如同壁虎般紧贴岩缝的身影,在寒风中纹丝不动。正是阿七率领的第一队精锐!他们口含防止牙齿打战的木片,身上覆盖着与岩石同色的破布和积雪,手中紧握着简陋却致命的武器——削尖淬火的硬木长矛、绑着锋利石片的短斧、还有几张从羌人哨卡缴获、经过老鲁头紧急加固过的旧弩。
谷底,蜿蜒的火龙缓缓移动。赵铁柱的运粮队如期而至!沉重的粮车在狭窄的谷道上发出吱呀的呻吟,护军举着火把,铠甲在火光下反射着幽光,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黑黢黢的峭壁。他们知道一线天的凶险,队伍拉得很长,斥候也提前散开探路,但在这绝对的地利面前,依旧如同钻入布袋的老鼠。
阿七屏住呼吸,冰冷的眼神死死锁定谷底中段位置。当大部分粮车和护军主力进入伏击圈时,他猛地将口中木片狠狠咬碎!
“放!”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如同狼王的号令!
轰隆隆——!
事先撬松、用藤蔓和树干巧妙固定的巨大岩石和冻土块,如同山崩般从峭壁两侧轰然砸落!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夜的寂静!谷底顿时一片大乱!人仰马翻!惨叫声、马匹的惊嘶声、粮车被砸碎的破裂声交织在一起!
“射!”阿七的第二道命令紧随而至!
嗖!嗖!嗖!
十几支弩箭和更多的投矛、石斧,如同致命的冰雹,从高处倾泻而下!目标并非混乱的人群,而是那些装载着粮草的大车和拉车的驮马!噗嗤!噗嗤!箭矢入肉声和车辕断裂声不绝于耳!驮马受惊,拖着残破的车厢疯狂冲撞,将本就混乱的队形搅得更加稀烂!
“火油罐!扔!”阿七厉喝!
几个燃烧着火焰的简陋陶罐(里面是动物油脂混合松脂)被奋力掷下!砸在粮草堆和破碎的粮车上!轰!火苗瞬间窜起!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风助火势,狭窄的谷道顿时化作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撤!”阿七毫不恋战,一击得手,立刻发出撤退信号!
峭壁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沿着预先探好的隐秘小径,迅速向上撤离,只留下谷底一片炼狱般的景象和绝望的哀嚎。赵铁柱的护军被砸懵、射懵、烧懵,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只能眼睁睁看着袭击者在峭壁上消失无踪!
“狼崽子!是李长天的狼崽子!”混乱中,有军官认出了那精准狠辣、一击即走的风格,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
* * *
砺兵谷。
当阿七带着队伍,扛着少量缴获的武器和几袋未烧毁的粮食(给匠作什的“奖励”)凯旋时,整个砺兵谷都沸腾了!首战告捷!焚毁大批粮草,杀伤敌军,己方仅轻伤三人!这无疑是一剂最强的强心针!
李长天站在谷口,看着归来的战士,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是拍了拍阿七的肩膀:“干得好。赵贼的‘疼’,才刚刚开始。”
他随即转向一旁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老鲁头和匠作什众人:“看到了吗?我们的兄弟在用命拼!你们的‘蜂窝’,什么时候能让赵贼的狗,像谷底那些杂碎一样,变成真正的‘蜂窝’?”
老鲁头看着谷中战士带回的、几架在混乱中缴获的、相对完好的赵军制式弩机,眼中爆发出狂热的光芒!他扑到一架弩机前,如同抚摸情人般抚摸着冰冷的弩臂和紧绷的弓弦,嘴里念念有词:“对…对…就用这个改!架子要够硬…机括要重新排…箭槽得并排…上弦的绞盘得改大…一次上弦,带动所有弩臂…箭矢要短而重,不求射远,但求覆盖…”
他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却精光四射:“狼帅!给小的五天!不!三天!三天之内,小的给您弄出个能一次射出三支箭的‘小蜂窝’来试试!”
“好!”李长天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锋芒,“王石头!听见了?匠作什要什么,就给什么!谷里没有,就去外面‘借’!告诉狩猎队,优先保证匠作什的筋腱和皮料!”
复仇的火焰在砺兵谷熊熊燃烧,而一颗足以改变北疆战争形态的“蜂窝”,也在这仇恨与智慧的浇灌下,悄然孕育着它致命的尖刺。简陋的砺兵谷,简陋的工具,一群在绝境中挣扎的匠人,一个来自底层木匠的奇思妙想,加上李长天那冷酷而精准的战略眼光,共同为未来那场震惊天下的“蜂窝弩雨”,埋下了第一粒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