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祭灶的鞭炮声在京城炸开时,睿亲王府的朱漆大门悬起双喜宫灯。沈忠贞倚在鎏金雕花床上,望着铜镜里身披霞帔的自己,鬓边珍珠步摇随着颤抖的肩头轻晃。窗外传来宾客寒暄声,夹杂着苏陌璃温柔的叮嘱:\"妹妹莫急,时辰还早。\"
三个月前在玄武门的箭伤仍隐隐作痛,此刻却抵不过心口翻涌的酸涩。沈忠贞摸出贴胸藏着的家书,父亲苍劲的字迹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吾儿安心,今晨已接吏部文书,擢升五品员外郎。\"这位两袖清风的老县丞,半生清贫,竟因女儿的际遇一朝显贵。她想起入宫前父亲反复叮嘱的\"清正廉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吉时已到,喜轿落地的声响惊起檐下冰棱。萧忆痕玄色蟒袍上的金线盘龙在雪光中流转,他伸手搀扶沈忠贞时,掌心的温度透过嫁衣传来:\"当心滑。\"这简单的关怀让她眼眶发烫,恍惚间又回到玄武门那夜——他麾下暗卫冒死将重伤的自己护出重围,马蹄溅起的血沫混着雪水,在她记忆里凝结成冰。
婚宴上,萧千钰携安明玥与白浅前来道贺。平阳郡主蹦跳着将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塞进沈忠贞手中:\"沈姐姐,这是娘亲教我绣的!\"女童清脆的声音让满座宾客露出笑意,唯有沈忠贞望着安明玥温婉的笑容,心中泛起泪花——毕竟自己这个身世,位于侧妃已经很好了。
三日后归宁,沈府门前的石狮子披红挂彩。沈父身着崭新的五品官服,佝偻的脊背却挺得笔直。他颤抖着抚摸女儿消瘦的脸颊:\"贞儿受苦了。\"堂屋内,沈母捧出沈忠贞幼时的虎头鞋,鞋底密密麻麻的针脚里,藏着十八年的牵挂。当萧忆痕递上孝敬的绸缎时,老人突然跪地:\"王爷大恩,老臣愿肝脑涂地!\"
春回大地时,沈父走马上任。吏部衙署的同僚们望着这位突然升迁的员外郎,眼神里有艳羡也有猜忌。他却每日最早到衙,案头总摆着女儿寄来的家书,信中反复叮嘱\"莫贪墨,勤履职\"。某日暴雨突至,他冒雨查看官仓漏雨,不慎染上风寒,病榻上仍惦记着未核完的文书。
而在睿亲王府,沈忠贞开始学着管理中馈。苏陌璃手把手教她清点库房时,指着账册笑道:\"妹妹心思通透,这些定能学得快。\"夜里她独自翻看账本,烛火映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忽然想起选秀时自己因女红惊艳众人的场景。命运的齿轮,终究将她从绣架前推到了权力的暗流之中。
惊蛰那日,沈忠贞在花园偶遇萧忆痕。他正对着新栽的梅树出神,见她过来,摘下披风为她披上:\"太医说你畏寒。\"她望着枝头含苞的红梅,想起掖庭狱旧址那株野梅。或许正如这寒梅,历经霜雪方能绽放,自己的命运,也将在这朱墙内,书写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