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对王安石核心忧虑的唯一承诺——速胜,不拖垮新法基业。
王安石于值房中展阅,盯着那行字,指尖冰凉。
窗外北风呼号,他眉间沟壑更深。
速胜?
谈何容易!
黄忠嗣的狂傲近乎天真。但他沉默着,将信笺引向烛火,看它化为飞灰卷入寒风。
此刻,言语空洞,唯结果可证其言。
正月未半,汴京尚沉浸年意。黄府庭园,却笼罩着一抹离别前的压抑。
黄忠嗣身着骑装,与家人话别。
“母亲,”他紧握陈绣娘的手,笑容温煦,刻意敛去眼底锋芒,“河北路转运司积压数桩急务,儿子须提前处置。母亲与莺娘、阿宁安心欢度元宵,待彼处诸事妥当,儿子即刻遣人来接。”
陈绣娘不疑有他,只道是儿子勤谨,殷殷叮嘱:“公务虽急,也要顾惜身子,北地酷寒,多添厚衣。”
“哥,说好带我去看大运河的,你可要早点啊!”黄燕如拉着兄长衣袖,小脸满是依恋。
“放心,哥从不食言。”黄忠嗣揉了揉她的发顶。
最后,他目光落向王莺莺。素袄白裘,立于廊下,脸色微白,眸子如深潭古井,静得惊人。
“夫君……”她轻步上前,为他整了整披风领口,指尖冰凉,拂过他颈侧皮肤时,两人皆微微一顿。
“家中事,有我。”
她抬眸,目光似要穿透他双眼,“万事……小心。”
未问一句“是否打仗”,但眼底的深潭已淹没万语千言。
血仇、家国、夫君前程,尽托此身。不能阻,唯有祈。
黄忠嗣心头滚烫,用力握住她冰凉柔荑。
“等我回来。”四字重逾千钧。
府门外,赵书双与一队皇城司悍卒已勒马待发。
内侍省副都知张焕面白如纸,眼神深如古井;林从文神情端肃,抱拳为礼。
黄忠嗣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一眼府门。
陈绣娘与黄燕如立门内,王莺莺独立阶前,风雪卷动裘衣,恍若傲雪寒梅。
他再无一言,猛扯缰绳:“出发!”
马蹄踏碎汴京残雪与年关余韵,一行如离弦之箭,冲破城门,向北地风雪疾驰而去。
车辙蹄印碾入冻土,旋即被新雪覆盖。
车厢内,黄忠嗣闭目养神,指腹摩挲着腰间天子剑冰冷的纹路。
姜媛、大同府、耶律仁先……名字在心间翻涌,最终凝聚成王彦苍白的面容与阿姐强抑的泪眼。
“阿彦……姐夫这就去,为你擂鼓鸣冤,讨血偿命!大宋,我汉人之幸,也是汉人之哀,这百年汉土,该回归!”
他心中默念。
睁眼时,眸中唯余北地朔风般的酷烈与决绝。
一场以复仇为帜、国运为注的战争,随着这位年轻经略使的北行车驾,撕开了序幕的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