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事态就要失控。
一直紧闭着的皇城门突然打开。
有身穿轻甲,腰间配刀的侍卫走出来,冲人群喊道:“陛下许你们入内廷躲雨,都进来吧!”
近前的人群闻言大喜,赶忙从皇城大门涌进去。
后面的人群虽没听见,但晓得随大流,也忙跟着进去。
等到大雨倾盆时,刚才还挤作一团的人群已经全部疏散开了。
皇城内门禁森严。
城门虽开,却只开了一道,不过其内的屋舍也足够人避雨歇脚了。
洛贞被人群裹挟着进来,神情懵怔的站在走廊上。
耳中听着周围躲雨人群对皇帝的歌功颂德。
她觉得好似在梦中一般。
开城门让百姓进来躲雨……
那个暴君能有这般好心?
她无意识的举目打量这座皇城。
不经意间望到前方宣德楼上站着两人。
一人身形袅娜,面貌之优越,虽隔着距离与雨水,竟也能瞧个大概。
花容月貌,清丽脱俗。
是她昨晚上还梦见过的那个庶妹。
洛贞瞬间打起精神,凝神去看。
她旁边站着个男人。
依稀能看清是内监的穿戴,可那颀长高大的身条,同样优越到隔着距离与雨水都能看个大概的五官。
怎么看也不像是内监。
此刻他正圈着她那庶妹,好似在说什么。
她那庶妹听了点点头,脸上似乎有了笑意,随着他转身入内去了。
洛贞下意识的往前走,想看的更多。
被外头的雨水浇身,这才恍过神,连忙又退回来。
举袖去擦一头一脸的水,脑中却还想着刚才看到的两人。
那女子是她那庶妹洛芙无疑。
那男子她竟也眼熟。
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想什么呢,怎么还冲进雨幕里?”崔玉如也被人群裹挟进来,正寻她,却见她直直往雨幕里冲,便忙走过来问道。
“我,我刚看见个人……”洛贞还在想着刚才看到的男人。
那男人相貌出众,虽看不大清,也知是在裴忌之上。
可她除了裴忌并不曾见过这样出众的男人,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崔玉如寻到了侯夫人所在,急着叫她过去,并没在意她的话,拉了她的手往屋里走,她却忽然惊乍道:“皇帝!”
她这一声把崔玉如吓了一跳。
在屋里躲雨的人群纷纷望过来。
连立在左右廊内的带刀侍卫也都转过头看向她。
洛贞终于回过神,勉力压下心中的惊惧,赶忙找补道:“皇帝陛下隆恩浩荡,民妇真是感激不尽!”
众人听了这才回过脸去。
崔玉如松了口气,扯着她到了僻静的地方,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从刚来开始就不对劲儿,这一惊一乍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洛贞想说,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那男人是谁了。
她在梦中见过的。
慕容烬!
那个暴君!
那样残暴的人,那样动不动就扭断人脖子,将人剥皮斩头悬挂宫门的人!
竟然穿着内监的衣裳亲昵的圈着洛芙,在哄她笑?
她懵怔的望着崔玉如:“表姐,我真不是在做梦?”
崔玉如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蚂蚁,前两日对她产生的满意之感,现在全成了负面。
这样的精神不稳定,别说同人结交了。
怕是个隐雷,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炸了。
到时,连她也要陪着她一道死!
刚才还想拉她一道去见侯夫人的念头瞬间打消了。
宣德楼上,洛芙并不知道下头发生的事情。
她正坐在窗下,望着外头的雨幕。
这会儿工夫,雨势越发的大了。
好似天缺了个窟窿,水便从窟窿里倾泻下来一般。
叫人心生惧意。
慕容烬坐在她身边,半圈着她,望着她的脸叹道:“都已经让那些人进来了,贵人怎么又不高兴了呢?害怕这大雨吗?”
洛芙点点头。
她也不想扫兴。
今日宝华寺的主持过来城门楼外讲法,长烬知道了,便又想法子带她过来在宣德楼上瞧热闹。
不想竟然遇上暴雨。
好在长烬在司礼监任职过,有几分薄面,叫侍卫开了一道门,免了大家出什么意外。
只是这样的大雨,免不了叫她想起娘亲还在时同她说过的话。
“我娘很讨厌,很害怕这样的大雨。”
慕容烬挑眉,难得娇娇美人同他说起家事,他便一手圈着她,一手支着额头,摆了个慵懒舒适的姿势听她继续说。
洛芙望着窗外的雨幕道:“我娘说我们家是靠打猎为生,每逢这样的大雨,都有十天半个月不能入山,若是在山中碰上这样的大雨就更危险了。
不过我外祖和舅舅打猎本领高强,这些事情不以为惧,他们怕的是层层赋税。
那年下了一个月的雨,县里的堤坝决堤,好多人的房子都被冲垮了。
我们家因为住在山上倒是躲过一劫,只是山上也打不了猎,这时竟然还有官兵来征税。
我们家已经是弹尽粮绝,哪里拿的出钱粮,听说入伍能免税还有钱拿,舅舅就走了……”
洛芙说着娘亲同她说过的话。
心情渐渐沉重难受起来。
只是舅舅入伍,家里也没好起来。
外祖被京城来的纨绔踢伤,家里舅舅入伍的钱用光也没能留下外祖。
至此家破人亡。
再不见舅舅。
娘亲却也没多活几年便走了……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这样的大雨。
所以她也讨厌,害怕这样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