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钟兄!失敬失敬!在下赵耀,来自琼州。也是奉旨前来,任户部员外郎。”
琼州?那可是极南之地,真正的偏远之所。
钟懿打量着赵耀。衣着朴素,举止间带着寒门子弟特有的拘谨,却又不卑不亢。
这,恐怕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寒门贵子’吧。
能从那等地方一路考上来,其才学、其心志,绝不一般。
两人正交谈间,户部衙门里匆匆走出来一个穿着六品官服的小吏,目光在门外一扫,很快就锁定了钟懿和赵耀。
“可是新任的钟主事和赵员外郎?”那小吏语气平淡,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漠然。
“正是。”钟懿和赵耀连忙应声。
“随我来吧。”小吏也不多言,转身便往里走。
钟懿和赵耀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挂着“度支清吏司”牌匾的衙署前。
小吏将他们领进一间偏厅,让他们稍候,便又匆匆离去。
没过多久,一个身着五品绯袍,面容微胖,留着短须的中年官员走了进来。
他上下打量了钟懿和赵耀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本官乃户部右侍郎王柬之。从今日起,你们二人,便在我户部度支司任职主事。度支司掌天下财赋度支之数,事关国计民生,责任重大,尔等务必谨言慎行,恪尽职守,不得有误!”
度支司衙署之内,与外面户部官署的喧嚣不同,这里静得出奇。
唯有算盘珠子被急速拨动时发出的“噼啪”声响,密集而清脆。
钟懿,如今已是这度支司的正六品郎中。
而他旁边那位面带愁容,来自琼州的赵耀,则是从七品的员外郎。
然而此刻,无论是郎中、员外郎,还是底下的主事、小吏,所有人都埋首于故纸堆中,手指翻飞,与算盘较劲。
户部正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盘账,核算近十年来的收支流水。
这任务重如泰山,压得整个度支司喘不过气。
很快,两个吏役吃力地搬来了两摞几乎要顶到房梁的账册,重重地放在了钟懿和赵耀面前的案几上,发出“咚”的两声闷响。
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眼窝深陷的主事抬起头,声音干涩沙哑。
“钟郎中,赵员外郎,这是分派给二位的。月底之前,务必将上面的收支细目,一笔一笔,算清楚!分毫差错都不能有!”
赵耀看着眼前这比他人还高的账册山,脸瞬间垮了下来,嘴角抽搐。他自来熟地凑近钟懿,压低声音,苦着脸。
“钟兄……我的亲哥哥诶!这……这简直是要了我的老命了!我自小愚钝,诗词歌赋尚可,唯独这算学……看见数字就头晕眼花啊!”
钟懿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账册,敷衍地拍了拍赵耀的肩膀。
“无妨,熟能生巧,慢慢来便是。”
安慰完赵耀,钟懿便不再多言。
他将自己面前的账册取下几本,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并未拿起算盘,而是取出一支削好的炭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