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阴森的诏狱深处,对李善财的审讯仍在继续。掌刑千户李有成站在一旁,看着几个番役用冷水泼醒再次昏厥过去的李善财,眉头紧锁。他转向匆匆赶来的王承恩:“督主,李善财已经招供了与翁夫人谢氏合谋、毒杀翁炳实等事,也牵扯出了几个收受他好处的低阶官员。但是……关于更高层的同党,尤其是那位吏部天官郑大人,他只是含糊其辞,似乎有所顾忌,没能拿出实证。至于冷宫那位……更是半个字不敢提。是否……用更重的刑?”

王承恩看着卷宗上那几个已经确认的名字,又想到李善财那层敏感的“皇亲国戚”身份,以及可能牵扯到的郑三俊和李康妃,沉思良久。将郑三俊和李康妃的名字立刻上报给陛下?风险太大。陛下正在养伤,又刚刚经历朝堂震荡和刺杀惊魂,若再将这等足以引爆朝野的宫闱秘辛和党争黑幕捅上去,后果难料。但若隐瞒不报,又是欺君之罪。

“不必再用重刑了。” 王承恩最终做了决定,“将李善财严密看押,继续审问其与其他官员、商贾的往来,深挖其不法事证。关于郑三俊和冷宫那位,暂缓上报,务必找到更多、更确凿的铁证再说。” 他顿了顿,对李有成道,“你挑几个机灵的,随咱家进宫面圣。高文彩那边,让他也准备一下。” 他决定先向皇帝汇报已有定论的部分,同时,也要将另一个重要的发现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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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暖阁内,崇祯皇帝的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但眉宇间的阴郁和锐利,却丝毫未减。王承恩带着掌刑千户高文彩等几名心腹番役,恭敬地跪在御前。

“奴才参见陛下。”

“平身吧。” 崇祯放下手中的书卷,“审问得如何了?”

王承恩立刻将李善财、谢氏合谋毒杀翁炳实、并嫁祸鼠疫的案情简要禀报了一遍(隐去了郑三俊和李康妃的部分)。

崇祯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冷哼了一声:“哼,跳梁小丑,死有余辜!李善财……李康妃那个不长进的弟弟!查抄其家产,严审其同党,务必将其罪行昭告天下!” 他对这种宫闱丑闻早已麻木,甚至觉得这正好可以用来进一步打击某些势力的气焰。

他随即话锋一转:“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发现?”

王承恩与高文彩对视一眼,由高文彩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份整理好的密报:“回陛下,奴才等在审问李善财及其党羽时,意外发现,他们与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以及……已被处决的前首辅陈演,亦有秘密往来!其内容……似乎涉及到了前几日那场针对陛下的刺杀……”

这番话,虽然印证了王承恩之前在朝堂上“引导”出的结论,但由审讯“证实”,分量便完全不同。崇祯眼中寒光一闪:“好!好得很!果然是他们!死有余辜!” 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更坚定了自己清洗朝堂的决心。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朝中这些所谓的‘栋梁’、‘清流’,如此不堪信任,甚至包藏祸心,那朕……也无需再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了。”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召回前内阁大学士冯铨,恢复其大学士衔,入阁辅政!”

“再传旨!召回前兵部尚书王绍微,命其即刻返京,另有重用!”

冯铨!王绍微!

听到这两个名字,王承恩和高文彩等人心中都是一震!这两人,都是在天启年间或崇祯初年,因与阉党牵连或被东林党排挤而罢官、赋闲的人物!在士林中,他们早已被打上了“逆案”、“阉党”的标签!如今皇帝竟要将他们重新起用,甚至让冯铨直接入阁拜相!这无异于是向天下宣告,他要彻底扶持所谓的“阉党”势力,来与东林党分庭抗礼,甚至取而代之了!

崇祯看着王承恩等人震惊的表情,冷声道:“怎么?你们有异议?”

“奴才不敢!” 王承恩连忙叩首。

“哼!朕就是要用他们!就是要用这些被东林党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朕倒要看看,那些自命清高的东林君子,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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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同时,宫中关于防疫的事务,也起了一丝波澜。新任西厂提督曹化淳,大概是听到了太医院旧人的一些抱怨,对吴又可这位“江湖游医”的治疫方法颇有些不信任,特意找到崇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