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饥荒、瘟疫,如同三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崇祯十七年的北京城几乎喘不过气来。城外,是烽火连天的战场和流离失所的难民;城内,虽然暂时还维持着帝都的架子,但日益飞涨的粮价,却像一把无形的刀,割在每一个普通百姓的心头。
宣武门内,靠近米市大街的一家粮铺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队伍里的人大多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对未来的茫然。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粗壮的汉子,紧紧攥着手里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手背上青筋毕露。他是个扛包工人,靠着一身力气勉强糊口,家里还有卧病的老母、憔悴的妻子和嗷嗷待哺的孩童。今天是他发工钱的日子,他盘算着,无论如何也要买点米,若是运气好,剩下的铜板或许还能称上一点最便宜的猪下水,给病中的老娘和孩子们添点荤腥。
然而,当他终于排到队伍前面,看到粮铺伙计挂出的价牌时,心顿时凉了半截。白花花的大米早已成了奢望,就连往日里喂牲口的糙米,价格也涨到了天上。他颤抖着声音问:“那……那最便宜的黄米……多少钱一升?”
“黄米?五百文一升!概不赊欠!” 永昌号粮铺的伙计头也不抬,语气冷漠而不耐烦。
五百文!黝黑汉子捏紧了手中的铜钱,数了又数,他今天累死累活扛了一天的包,所得的工钱,竟然只够买不到两升这种掺杂着沙石、几近发霉的劣质黄米!他原本还想着给家人加点荤菜的念头,瞬间化为泡影。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他想破口大骂,想质问这天杀的粮价,但看着伙计那冷漠的眼神和旁边几个膀大腰圆、斜睨着众人的护院打手,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身后,排队的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兄弟,能买到就不错了,将就着吧。总比饿死强。” 旁边一个妇人也劝道:“是啊,如今这世道,能有口吃的就念佛吧。”
周围人劝说的声音,如同针扎般刺痛着黝黑汉子的心。他咬着牙,将那几枚带着他汗水和体温的铜钱,递给了伙计。伙计漫不经心地接过,随手用笸箩舀了一点黄米,倒入他的布袋,那动作随意得仿佛在打发乞丐。黝黑汉子拎着那轻飘飘、散发着霉味的米袋,只觉得浑身冰冷,心中充满了无边的绝望。
就在这时,排在他身后的一个身材粗壮的大婶,却猛地爆发了!她将刚买到手的、同样劣质的豆子狠狠摔在地上,指着那伙计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天杀的奸商!黑了心的狗东西!看看你们卖的这是什么?是人吃的吗?!城里多少人饿肚子,你们却把好好的粮食藏起来不卖,坐地起价!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
大婶的怒骂,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瞬间引爆了周围人群积压已久的愤怒!
“骂得好!这帮奸商就该下地狱!”
“囤积居奇!发国难财!良心都被狗吃了!”
“开仓!开仓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