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衙门,王承恩的私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位大明朝廷最令人畏惧的特务头子——东厂提督王承恩与锦衣卫指挥使李若链,二人相对而坐,神情各异。

李若链是深夜秘密到访,显然有十万火急之事。他并未兜圈子,一开口便直指核心:“王督主,你我皆是陛下股肱,有些事,也无需遮掩。想必……近日登莱沿海,关于巩驸马被卷入‘私盐大案’之事,督主也已有所耳闻了?”

他紧盯着王承恩,继续道:“此事如今在登莱一带闹得沸沸扬扬,地方官员已将奏疏递往京师。卑职担心,一旦陛下震怒,驸马爷……恐难逃罪责!此事若处置不当,不仅牵连皇家颜面,更可能……引发朝局动荡!”

王承恩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仿佛李若链所说的,不过是桩无足轻重的小事。“哦?巩驸马?咱家倒是听闻他奉旨南下,去浙江迎接新选的张驸马家人,一路还算顺利。不知李指挥使所言‘私盐案’,究竟从何说起?莫非……是地方上有人恶意构陷,想拉驸马爷下水不成?” 他明知故问,实则是在试探李若链的底牌。他东厂的眼线早已将巩永固在武定州收受邱磊“程仪”之事密报于他,但他并未立刻上奏,显然有自己的盘算。

李若链见王承恩还在“打太极”,心中暗自冷笑,却也不点破。他知道,这位东厂督公老谋深算,绝非易与之辈。“王督主明鉴。” 李若链加重了语气,“此事千真万确!我锦衣卫已奉陛下密旨,在登莱一带暗中查访月余,发现当地私盐贩售极其猖獗,其背后……牵扯甚广!巩驸马此次南下,途经登莱之时,与当地官员往来,不幸……被卷入其中。依卑职看,多半是那些胆大包天的地方官,恶意设局,想要‘拉人下水’,将驸马爷也拖进来当挡箭牌!”

王承恩放下茶杯,长叹一声:“唉!李指挥使所言,咱家亦有所耳闻。咱家这东厂,如今毕竟不如从前那般‘耳聪目明’了,许多事情,还是锦衣卫的弟兄们查得更清楚啊。” 他这话,既是自谦,也是在暗讽锦衣卫如今势力坐大,手伸得太长。双方在言语之间,已是互探底线。

李若链却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继续说道:“王督主,本官今日深夜前来,并非是想与督主争功。卑职只想说,巩驸马的为人,你我心中都有数。他老实巴交了数十年,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甚至连京师的勾栏瓦舍都没踏足过!说他会主动勾结那些亡命之徒,去贩卖私盐,谋取暴利,打死卑职也不信!”

王承恩闻言,也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嗯,驸马爷的品性,咱家也信得过。此事,确有诸多蹊跷之处。即便他……他因涉世未深,一时糊涂,收受了地方上一些‘孝敬’,也断不至于是那通贩私盐的首恶。依咱家看,此事……罪不至死。” 他也流露出不欲将巩永固置于死地的态度。

李若链见王承恩松了口风,心中稍定,立刻趁热打铁:“王督主所言极是!卑职以为,此事关键,不在驸马本身,而在于登莱当地那些真正的私盐巨枭!若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揪出他们背后更大的‘保护伞’,单凭一个巡检(指之前在武定州向巩永固行贿的张巡检,或是登莱当地的某个具体人物,此处用‘巡检阎某’,作为代指)的攀咬,不仅难以洗脱驸马爷的嫌疑,更不足以向陛下交代,不足以平息朝野物议!”

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精光:“王督主,我锦衣卫在登莱暗查月余,已掌握了确凿证据!当地有一名负责盐务巡检的阎姓官员,此人看似官阶不高,实则……日进斗金!其名下不仅有两处隐秘的私盐场,更豢养了数百名亡命的盐丁打手!其分销网络,遍布整个登莱、青州、乃至部分南直隶地区!与当地的知州、守备等官员称兄道弟,沆瀣一气,形成了一个水泼不进的利益集团!若说他背后没有人撑腰,绝不可能如此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