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阳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泛白从兜里掏出那半截蓝头巾,布料边缘磨损的毛边在晨光里微微发颤,‘’张爷爷,你见过这蓝头巾吗?‘’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抖了抖,接过布料时,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了亮光。他将蓝头巾凑近布满老年斑的脸庞,鼻尖几乎要贴上褪色靛青的布料,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抽气声,这蓝底白花的绸缎布,好像襁褓里的你就用它包着的。‘’老人思索了一会儿,‘’对,没错,当时你爹娘从我身边走过,我还特意看了一眼襁褓里的你,当时你就是用这块头巾包了的。‘’
李阳心中一震,这块头巾竟从自己襁褓时就跟着了,看来它背后的秘密和自己身世紧密相关。“张爷爷,我在市里还见过一条一模一样的头巾,和我有莫名亲切感的李玉杰就戴着它。”李阳急切地说道。张爷爷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当年村里就你们一家外来的,这头巾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东西,说不定和你们从哪来有关。”李阳谢过张爷爷后,又去了其他几位老人家里,可再没得到更有用的线索。
李阳带着满心的疑惑回到家,王秀梅看着他沉重的神情,关切地问道:“问得怎么样了?”李阳把情况跟她一说,王秀梅思索片刻后说:“既然村里问不出更多线索,要不咱们去市里找找李玉杰,说不定她能知道些什么。”
‘’好啊!‘’李阳抱住了王秀梅,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秀梅姐,明天咱俩抱着富瑶一起去市里吧!‘’
‘’行,反正村里有秀香和王娟他们,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一冬老是憋在屋里,就和你去市里逛逛。‘’王秀梅推开李阳,窗帘没拉,多难为情呀。‘’王秀梅脸上多了两朵桃花,眼里被幸福填满。
李阳三步并两步拉上了窗帘,随后屋里的灯也灭了……
春日的阳光斜斜穿过车窗,李阳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不满周岁的富瑶正窝在王秀梅的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抓着妈妈的一缕发丝轻轻摇晃,王秀梅将保温杯往他手边推了推,热气裹着茶香漫开,‘’这趟去市医院,顺道看看秀娟说的新型大棚图纸,听说是最先进的……‘’
‘’早惦记着呢!‘’李阳喉间溢出笑声,轮碾过新修的柏油路沙沙作响,‘’等咱西沟村的草莓大棚也装上,冬天也能供上新鲜果子。村主任彭岩说,想在村头建个采摘园,搞农家乐。‘’
不要突然咿咿呀呀的指向窗外,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成片明黄的油菜花正漫过矮坡,蜂蝶在阳光下织成金网。王秀梅握住女儿的小手晃了晃,‘’宝宝是看到花花了吗?真漂亮呀!说着将孩子搂的更紧,‘’等秋天这些花就变成了黑亮亮的菜籽,能榨出香喷喷的油呢。‘’
李阳突然降下车窗,春风卷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涌进来。他望着远处山坡上零星的农舍,‘’秀梅姐,你说要把后山那片荒地改成梯田……‘’话音未落,王秀梅已经接口:‘’再种上樱花树!春天游客赏花,秋天收稻米,秀香上次提的‘’四季经济‘’说不定真能成!
富瑶突然‘’咯咯‘’笑出声来,口水沾湿了王秀梅的衣襟。李阳腾出了一只手,轻轻刮了下女儿的小鼻子:‘’看咱们小公主开心的,等西沟村建好了,带宝宝看更大的花海。‘’
王秀梅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轻声道:‘’问问李玉杰大娘,她那个蓝头巾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车轮继续向前,远处,市医院的白色楼屋群渐渐清晰,而李阳车后视镜里,西沟村的炊烟正袅袅升起,在春日晴空里绘出柔和的弧线。
到了医院,夫妻俩买了一些新鲜水果,抱着富瑶走进病房。病床上的李玉杰听见响动,睫毛轻轻颤动,原本半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努力撑起身子时,蓝白条纹病号服下隐约看见绷带的轮廓,却丝毫不影响她眼角眉梢溢出的笑意,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让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霞光,连凹陷眼窝都被暖意填满陷。看见他们进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李阳,谢谢你救了我,还大老远的来看我,买了这么多的水果。‘’
‘’大娘,是我的妻子王秀梅,我的女儿李富瑶。‘’
李阳笑着说道把水果放在桌子上。
王秀梅把富瑶抱到李玉杰面前,笑着说:‘’大娘,恢复的怎么样?‘’
李玉杰拉住王秀梅的手,颤抖的说:‘’多亏了你男人,不仅给我垫手术费,还为我输了血。不然我这老骨头可能就撒手西去了。‘’李玉洁说完,眼睛里流下感激的泪水。
‘’大娘,你可别这么说,天下李字是一家,桃不好姓好,谁让咱们都姓李呢?说不准咱们还是亲戚呢。‘’李阳削了个苹果递给李玉杰,‘’大娘,大爷和小亮呢?‘’
‘’小亮昨天回家去了,‘’李玉杰咬了一口苹果,‘’孩他爹,去买饭了。‘’
‘’大娘,你的蓝头巾能借我瞧瞧吗?‘’
李阳喉结轻滚,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衣兜边缘。
病床上的李玉杰正在吃着苹果,闻言指尖顿住,‘’你这大小伙了,盯这破头巾作甚?‘’
话音未落,李阳掏出那截褪色蓝头巾,布料毛角磨得粗糙,靛蓝色在岁月里褪成雾霭般灰蓝,却还留着细密的针脚。李玉杰手中的苹果‘’咚‘’地滚落在床单上,浑浊的眼晴突然泛起水光,枯瘦的手指抓的床头的兜子,从兜子扯出自己的蓝头巾,两段布纹严丝合缝,针角在断裂处完美衔接,仿佛三十多年被撕开的岁月,此刻终于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