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进病房,李阳抬手瞥了眼腕表,金属表盘折射出细碎光斑:‘’赵大爷,十一点多了,咱们出去吃顿饭,庆祝一下,大娘马上就康复出院了。‘’
赵远山下意识攥紧藏在裤袋里的掌心,那天被体温捂热的千元钞票,边角早已被磨得发毛。这钱本是李阳给老伴买补品的心意,此刻却成了悬在心头的希望:‘’这么下学期的书本费,校服钱,全指着这笔急救钱。
他喉结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扯出个僵硬的笑,肉里卡着没说出口的窘迫:‘’你们年轻人去吧,刚才我在医院食堂买了个馒头吃。‘’手背青筋凸起,还沾着早晨给老伴擦身时的水珠,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赵大爷,你们放心去,我在这守着大娘。‘’王秀梅边说边轻轻碰了碰丈夫李阳的胳膊,眉眼间传递着默契。李阳立刻心领神会,上前握住赵远山粗糙的手,爽朗笑道,‘’赵大爷,医院对过那家牛肉饺子馆,刚刚出锅的饺子咬一口直冒油!‘’
‘’阳哥,牛肉馅饺子真那么香吗?角落里突然响起少年洪亮的声音。只见赵星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向往,‘’我们班小强说牛肉混着葱花香油,咬开皮的瞬间香味能飘满整条街!‘’爸,咱们快去吧!‘’少年兴奋地摇晃着父亲的手臂,丝毫没有注意到赵远山僵在脸上的笑,那笑容藏着被揭穿困窘的尴尬,和无法满足儿子的愧疚。
李阳瞥见这一幕,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半哄半拽的将赵远山往病房外带:‘’走了走了,再不去可要排队了!‘’病房门缓缓合上,还能听见赵星雀跃的脚步声,与赵远山刻意放轻的叹息交织在一起。
热气腾腾的菜香在包厢里弥漫,赵远山枯瘦的手指死死攥在桌边,指节泛白,红烧肉油亮的酱汁倒映着暖黄的灯光,他喉结艰难滚动,想起自家灶台上常年寡淡的腌菜,心里像被粗粝麻绳狠狠勒住,这些菜价钱,够儿子照亮半年的学费了。
赵亮局促的往父亲身后缩了缩,褪色校服在崭新的桌布帘映衬下格外刺眼。他偷偷瞄着瓷盘里油花四溅的糖醋排骨,舌尖泛起酸涩,突然觉得后颈发烫,原来,李阳正笑着把剔好刺儿的红烧草鱼往他碗里夹。
旁的赵凤悄悄把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塑料皮筋已经磨得发白。凉拌肘子堆的小山似的,他却只敢用筷子尖蘸了蘸酱汁,生怕被人瞧见自己吞咽口水的模样。王秀梅把冒着热气的牛肉馅饺子递来时,她掌心的薄茧硌得瓷勺微微发颤。
哇!清脆的童音打破凝滞的空气。赵星踮着脚趴在桌边,亮晶晶的眼睛几乎要掉进油汪汪的饺子汤里,他毫不犹豫抓起一个饺子,滚烫的汁水溅在鼻尖也浑然不觉,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嚷:‘’比小强说的还好吃!阳哥,这个红烧肉能打包给妈妈尝尝吗?‘’稚嫩的话语让满桌人瞬间红了眼眶,赵远山慌忙低头假装挑鱼刺,却止不住滚烫的泪珠砸进碗。
李阳往粗瓷碗里斟满老白干,洒液溅起的醇香混着饭菜热气,香气在包厢里弥漫开来。‘’赵大爷,小亮眼瞅着就要开学了,您得赶回去拾掇春耕啊。‘’他瞥向窗外,远处田埂上已经晃动着犁地乡亲们的身影,‘’别家的地都翻的差不多了。‘’
赵远山端碗的手微微发烫,辛辣的酒液顺着喉管烧下去,却暖不透心底的酸涩。‘’李阳,你给我们家掏药费,给孩子们交学费,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碗里打旋的酒花,‘’现在又要帮着照看孩子他娘,我这把老骨头,下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清啊。‘’他越说头垂的越低,灰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泛着霜色。
‘’说啥呢大爷!‘’李阳重重拍了拍老人的肩头,瓷碗里的酒晃出几星涟漪,‘’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家没个难处?‘’等吃完饭,我开车送你们爷几个回去。‘’
赵远山突然攥紧酒杯,指节在杯壁压出清白痕迹:‘’不中!说啥也得守到她出院。‘’老人猛地抬头,眼角的皱纹里蓄满倔强,‘’我知道你是好意,可她这辈子跟我没过几天舒服日子,话音未落,滚烫的泪珠砸进酒碗,惊碎了满室的沉默。
李阳的目光落在赵远山身上,只见他脊背挺直,眼神如炬,那股子坚定从眼底直直透出来,仿佛能穿透眼前的重重迷雾。一霎间,敬佩之情如潮水般在李阳心底翻涌,那是对赵远山信念的认可,也是对他勇气的赞叹。
医院病房里,王秀梅刚要询问李玉杰关于蓝头巾的事。就在这时,小富瑶突然‘’哇‘’的哭了起来,王秀梅猛地反应过来,哎呀,准是女儿饿了。他赶忙给富瑶冲了奶粉。小家伙一含上奶嘴,喝着温热的奶粉,便渐渐止住了哭声,安静了下来。
王秀梅望着李玉洁,眼里满是疑惑与期待,开口问道:‘’大娘,您的那个蓝头巾,我丈夫手里的那个,应该原本是一块吧?当初为什么要从中间剪成两半呀?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李玉洁缓缓抬头,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沉默良久后,才轻声说道:‘’我还没结婚的时候,捡到一个孩子。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万不得已,我就把这蓝头巾剪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用来抱住孩子……李玉杰正要接着往下说,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