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铜雀台上灯火通明,王凝之和郗超陪着慧远步入会场。
在座的人纷纷起身相迎,行礼问候,现场的压抑氛围总算得到缓解。
王凝之坐在主位上,郗超陪在身侧,身后是王殊等几人。
慧远法师坐在下首一点的地方,面向大家,这是主讲人的位置。
王凝之环视了一圈各大世家的来人,简单地介绍了几句,便不再多说,让慧远开始今日的讲道。
佛教传入的时间还短,所以这时的佛教徒宣讲佛学,一般是用本土的儒家和道家思想来解释佛学,是为格义。
慧远同样如此,他精通儒、佛、玄三家,主张内佛而外儒玄。
“……求圣人之意,则内外之道可合而明矣。常以为道法之与名教,如来之与尧、孔,发致虽殊,潜相影响;出处诚异,终期则同。”
这是说佛祖和尧、孔子的立论出发点虽然不一样,但殊途同归,肯定儒佛一致论。
慧远讲完,进入提问环节。
一人问道:“听闻法师幼年学儒,后又学道,听道安法师讲《般若经》后,放言‘儒道九流,皆糠秕耳’,继而转入释家,若是儒道释一致,法师为何辗转如此?”
刚一上来火药味就有点浓。
王凝之玩味地看着这人,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低声问郗超,“这是谁家出来打头阵了?”
郗超侧身回答道:“平原华氏的人,博平侯华歆的后人,华轶被元皇帝所杀后,华家的人便留在了北方。”
曹魏太尉华歆的曾孙华轶永嘉年间为江州刺史,因不服晋元帝司马睿在江南自立,被其派军攻杀,传首建康。
王凝之摇摇头,叹息道:“甘当马前卒的小喽啰。”
却听慧远大师冷静答道:“三家虽一致,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在儒道门外逡巡而不得入,释家却与我大开方便之门,故有此叹。”
华家那人仍不满意,又问道:“如今玄学正盛,佛学方兴,道教信徒遍布天下,是不是意味着儒学有其不合时宜的地方,所以失去了显学的地位?”
这话明显是对着王凝之来了,他眉头微皱,但还不打算介入。
慧远知道其中的关节,答道:“此言大谬,玄学生于儒,佛、道两家与儒学亦有互相补充之处,显学之说,乃是庸人之谈,不足为道。”
这话有些锋芒,华家的人退下,不再吱声。
卢嘏亲自出马,问道:“沙门不敬王者,衣着袒服,既然来到天朝,难道不应该顺应我们的风俗礼仪吗?”
出家人不拜皇帝,身着露出右肩的僧袍,这些都是时下的热门争议。
慧远一脸庄重,答道:“方外之宾,志在破除愚昧,超脱妄惑,从而教化世人,是故礼仪服饰不与世人相同。”
卢嘏转入正题,“河北之地饱经战火,胡人肆虐,刚刚平复,如今又匪患四起,大师以为该如何施行教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