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针对自己的问题,但王凝之还是饶有兴趣地等着慧远的回答。
不过慧远对这样的问题避而不答,挑明道:“你所问非为教化,是我所不知也。”
时下的高僧多与当权人物打交道,僧人内部亦良莠不齐,有的热衷名利,有的竞相豪奢,但是慧远的策略则是对权贵不亲不疏,对政治不闻不问。
王凝之失望地接过话头,笑道:“这个问题还是由我来回答吧,匪患四起,都是分配不均的缘故,有人因为祖上的一点功劳,良田千顷,家中奴仆侍女不计其数,有人终日劳作,却不得饱食,只能铤而走险了。”
他这么一说,下面的人一片哗然。
卢嘏咬咬牙,高声道:“王公此言差矣,家产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并非不义之财,难道还要与他人平分吗?”
王凝之大笑几声,“这话就有些挑拨了,我有让你们平分吗?现在是你们少报田产、藏匿流民,损公肥私,这才导致百姓们走投无路,落草为寇。”
虽然大家都知道匪患一事是关东世家自导自演的闹剧,但不妨碍王凝之将逼反百姓的帽子扣到他们头上。
卢嘏怒道:“百姓没有田产,可以去开荒,去他乡,与我们有何关系?瞒报田产和藏匿流民之事,我们已经如实交代,王公还不满意,莫不是想让我们像许家一样,交出所有的家产才肯罢休?”
现场的气氛顿时僵住了。
王凝之缓缓站起身,“真是扫兴,法师可是你请来的,就是为了借这个机会,当众质问于我吗?”
卢嘏没有回答。
他的初衷,其实是为了讨好王凝之,所以找来慧远为铜雀台的集会撑场面,但没想到王凝之咬住他们不放,他这才用这个机会发难。
王凝之轻笑几声,摇摇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许家人我也没杀,你们还真当我好说话,来这么一出。”
他从郗超手中接过一叠文书,抖了抖,“这是我命人调查的冀、幽两州的土地耕种情况,实际测量的数据和你们交上来的相差甚大,你不会想告诉我,这是大家用的尺度不一样吧?”
卢嘏仍然嘴硬,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不过是你巧取豪夺的借口,想以此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王凝之笑道:“你们这帮人真是愚不可及,证据都摆在这了,还要狡辩,我明日便让人张贴在城中,着人向百姓解释,每处庄园占地多少亩,百姓可比你们清楚。”
卢嘏气极,高声道:“你出身琅琊王氏,家中未必就比我们干净,却假惺惺地在这拿百姓说事,你要治理河北,需要的是我们的协助,而不是那帮流民。”
“终于肯说实话了吗?”王凝之冷笑道:“你怎么会蠢到觉得我需要你们的协助?我需要的是听话的人,而不是自以为是的人。”
卢嘏看向其他世家的代表,喊道:“王凝之如此跋扈,诸位就打算听之任之吗?”
众人表情各异,有的人回避,有的人惊慌,有的人眼神闪烁不定,有的人正在寻找机会。
王凝之挥挥手,“将这个目无尊长的大放厥词之辈给我拿下。”
几名士兵从平台入口处跑过来,将卢嘏按在他身前的几案上,准备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