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好地方！”他喉咙里发出一串低沉的笑声，如同砂纸摩擦，“够劲儿！比跟天上那破眼睛玩躲猫猫有意思多了！”

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撞进那立体沙盘的光影里，手指虚点着深渊底部那密集闪烁的冰蓝光点，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奇玩具般的残忍好奇：“虫子？圣族？老子倒要看看，是你们的牙口硬，还是老子的拳头够‘脏’！” 体内那丝蛰伏的天罚之力，仿佛感应到了他汹涌的战意，竟隐隐躁动起来，散发出一种饥渴的、想要将下方一切污秽彻底净化的暴虐气息。

凤霓裳看着萧遥眼中那近乎疯魔的战意，非但没有阻止，眼底深处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非常之地，需非常之人。她沉声道：“鲁墨大师已在殿外等候。破云梭乃供奉院耗费无数心血打造的遁空秘宝，速度冠绝当世，防御惊人，更可短暂扭曲空间，避开蛮族封锁与寒渊外围的紊乱能量场。他会带你们去秘库挑选所需之物，并告知破云梭的使用之法及北境最新情报。”

她话音未落，御书房那沉重的玄铁大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门外，并非想象中仙风道骨的老者，而是一个身材矮壮、穿着沾满油污和奇异金属碎屑的灰布短褂、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的老头。他一手拎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黄铜酒葫芦，另一只手抓着一块啃了一半、还在滋滋冒着油光的烤兽腿。浓郁的酒气和肉香瞬间冲淡了御书房内肃杀冰冷的气氛。

“嗝！”老头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布满血丝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在萧遥和凌清雪身上扫过，尤其是在萧遥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狂热？他咧嘴一笑，露出被熏得微黄的牙齿，声音洪亮得如同打铁：“就是你们两个小娃娃要去寒渊那个鬼窟窿里玩命？哈哈，好！有胆色！老夫鲁墨！来来来，别杵着了，跟老头子走！秘库里的好东西，保管让你们这趟‘旅行’刺激得终身难忘！”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狠狠啃了一口兽腿，油脂顺着花白的胡须往下淌。

凤霓裳对鲁墨这副尊容显然早已习以为常，只微微颔首：“有劳大师。”

凌清雪看着这浑身烟火气、与想象中世外高人形象大相径庭的供奉院首座，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良好的修养让她迅速恢复了平静，微微躬身行礼：“见过鲁大师。”

萧遥则像是找到了同类，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着鲁墨，尤其是他手里的酒葫芦和兽腿，舔了舔嘴唇：“老头儿，你这伙食…看着不赖啊？”

“嘿嘿，小子，识货！”鲁墨得意地晃了晃酒葫芦，又拍拍腰间一个鼓鼓囊囊、散发着奇异香料味的皮口袋，“走走走！路上边吃边聊！时间紧，任务重，咱们得快点把你们武装到牙齿！” 他转身就往外走，步伐看似蹒跚，却奇快无比。

萧遥哈哈一笑，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还不忘回头对凤霓裳和凌清雪喊道：“听见没？赶紧的！别让好吃的等凉了！”

凌清雪无奈地看了女帝一眼。凤霓裳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眼中带着一丝托付的郑重。凌清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对前路的凝重，步履坚定地跟上了前面那一老一少两个“不拘小节”的身影。

厚重的玄铁大门在三人身后无声合拢，将御书房内沉重的杀机和寒渊的阴影暂时隔绝。

廊道幽深，壁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鲁墨果然如他所言，一边大步流星，一边从皮口袋里掏出油纸包着的、香气扑鼻的肉食递给萧遥，又摸出几个小巧的玉瓶塞给凌清雪：“喏，丫头，尝尝老夫特制的‘冰魄酥’，提神醒脑，对抵御寒气有点小用。”

萧遥毫不客气地接过大嚼，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问：“老头儿，那破云梭…真能扛得住寒渊边上那鬼哭狼嚎的空间乱流？别半道把咱哥几个给撕碎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鲁墨瞪了他一眼，灌了口酒，拍着胸脯，“老夫亲手打造的玩意儿，能差？核心用的是上古星核碎片！外壳掺了‘虚空兽’的骨粉！阵法是老夫参考了十七处上古遗迹的残阵改良的！别说乱流，就是空间风暴，只要不是中心点，也能扛着冲过去！就是…”他小眼睛瞥了萧遥一下，嘿嘿一笑，“就是这宝贝娇气，启动和维持需要海量的极品灵石，还有…需要点特殊的‘引子’。”

“引子？”凌清雪捏着那枚冰凉沁人的“冰魄酥”，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嘿嘿，到了秘库再说！”鲁墨卖了个关子，脚步更快了。

七拐八绕，穿过数道由气息强悍的龙武卫把守的秘门，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布满铜绿的古朴青铜大门前。大门表面没有任何锁孔，只有无数细密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流动着微光的符文。

鲁墨神色一肃，放下酒肉，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虚空中急速点动，留下一道道残影。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吐出的音节古怪拗口，带着金石摩擦之声。随着他的动作，青铜大门上的符文如同被激活的星河，骤然亮起，流淌旋转，发出低沉悦耳的嗡鸣。片刻后，光芒敛去，大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股混合着古老尘埃、稀有金属、灵药异香以及强大能量波动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反而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杂乱无章但又被某种奇异规律支配的工坊仓库。无数奇异的物品被分门别类地悬浮在大小不一的光罩之中，或漂浮在特制的金属架上：闪烁着星辰光辉的矿石，流淌着液态火焰的长剑，覆盖着狰狞鳞片的甲胄，盛放在玉髓盒中散发致命诱惑的异果，还有各种造型古怪、用途不明的金属造物…琳琅满目，光怪陆离。

“自己看，相中什么拿什么！别跟老夫客气！”鲁墨大手一挥，豪气干云，“不过时间有限，老夫建议你们优选这几样！”

他快步走到一个区域，指着悬浮在光罩中的几件物品：

一件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银白色内甲，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柔光。“‘流云鲛绡甲’，取自千年深海鲛人蜕下的灵皮混合虚空蛛丝编织，轻若无物，韧不可摧，对阴寒、腐蚀、吞噬类力量有极强抗性！” 显然是为应对寒渊的极寒和影魔、蠕虫的诡异力量准备的。

三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内部仿佛有岩浆流动的丹药，被封在寒玉瓶中。“‘焚髓烈阳丹’！以地心火莲为主料，霸道无比！服下后周身如同烘炉，气血沸腾，真元暴涨，可短暂驱散一切阴寒邪祟！但药力过猛，非体魄强横者慎用，事后必遭反噬，筋骨如焚！” 鲁墨看向萧遥，意思不言而喻。

最后，是一个巴掌大小、形似龟甲、表面布满玄奥银色纹路的古朴罗盘。“‘定星盘’，能在这片天地规则混乱之地，尤其是寒渊附近，最大限度锁定方位，指引路径。不会被寻常幻象和空间扭曲迷惑。” 这是深入险地的必备之物。

凌清雪目光扫过流云鲛绡甲和定星盘，微微点头。她自身剑意纯粹，攻击力无双，更需要的是防御和辅助。她抬手，指尖一缕凝练的剑气轻轻触碰流云鲛绡甲的光罩，感受着那层柔韧水波中蕴含的强大守护之力。

萧遥则一把抓过那瓶焚髓烈阳丹，拔开瓶塞，浓郁霸道的火气混合着药香冲鼻而来。他深吸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够劲！这才像话！” 至于反噬？他体内有天罚之力日夜“淬炼”，这点火毒，全当开胃小菜了。他顺手又把定星盘捞在手里掂了掂。

“别急！”鲁墨嘿嘿一笑，走到仓库更深处，在一个单独的巨大光罩前停下。光罩内，静静悬浮着一件极其怪异的东西。

它像是一件半身甲的上半部分，由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黑色鳞片构成，覆盖肩膀、胸膛和后背。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这件甲胄的“心脏”位置，并非护心镜，而是一个向内凹陷的、碗口大小的复杂凹槽。凹槽内部布满了精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型符文阵列和细如发丝的传导晶路，中心则镶嵌着一块婴儿拳头大小、不断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涟漪的、半透明的奇异晶体。

“这就是‘破云梭’的核心控制部件——‘虚空之心’护铠。”鲁墨的声音带着一丝狂热和自豪，“穿上它，你们的精神便能与破云梭核心相连，如臂使指！看到中间那块‘空冥晶’了吗？这就是梭子的‘心脏’！”

他的小眼睛闪烁着精光，看向萧遥，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小子，刚才说的特殊‘引子’，就着落在这‘空冥晶’上。破云梭启动和维持高速穿梭状态，需要消耗海量的空间能量。极品灵石只是基础燃料，真正驱动它撕裂空间、稳定航道的核心动力…需要一种极其狂暴、品质极高的能量瞬间注入，点燃‘空冥晶’！”

鲁墨搓着手，笑得像只偷到鸡的老狐狸：“老夫思来想去，这满天下，能在短时间内提供如此纯粹又狂暴、还能被空冥晶勉强接纳的…似乎只有你小子体内那点‘特产’了。” 他指了指萧遥，意思再明显不过——天罚之力！

凌清雪闻言，清冷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了然。难怪女帝和鲁墨如此看重萧遥，此行非他不可。破云梭这张王牌，唯有他能真正驱动！

萧遥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秘库中回荡：“哈哈哈哈！老头儿！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用天罚之力…去开船？！” 他眼中燃烧起疯狂的光芒，大步走到光罩前，手掌毫不犹豫地按了上去，灵力涌动，瞬间将那件布满凹槽的“虚空之心”护铠吸了出来，直接往自己身上比划。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老子拿雷劈自己开船…这玩法够野！我喜欢！”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破云梭拖着天罚雷光在空间乱流中狂飙突进的刺激场面，兴奋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鲁墨看着萧遥那副跃跃欲试、甚至有点迫不及待想尝试的疯魔样子，满意地捋了捋乱糟糟的胡子：“那就这么说定了！护铠你穿上，它自会适应你的体型。空冥晶需要你的‘引子’激活。至于其他装备，你们抓紧！”

萧遥二话不说，直接将那冰冷的、布满鳞片的护铠往身上套。护铠触体，那些细密的黑色鳞片如同活物般一阵细微的蠕动收缩，瞬间完美贴合了他的上半身轮廓，冰冷坚硬，却丝毫不影响活动。心脏位置的空冥晶凹槽紧贴肌肤，传来一阵奇异的吸力。

凌清雪也迅速取下了流云鲛绡甲和定星盘。薄如蝉翼的内甲入手温凉，自动隐入她外衫之下，只留下一层水波般的微光在皮肤表面一闪而逝。定星盘则被她郑重地系在腰间。

“好了！东西齐活！”鲁墨拍了拍手，灌下最后一口酒，将空葫芦别回腰间，油腻的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眼中再无半分醉意，只剩下一种工匠面对自己最高杰作时的精光，“跟老夫来！带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坐骑’！”

三人离开秘库，在鲁墨的带领下，穿过皇宫深处数条隐秘通道，最终抵达一个位于地底深处的巨大空间。这里灯火通明，空气干燥，充满了金属和能量的味道。数十名身着统一工装、气息精悍的供奉院匠师正在各种复杂的阵法仪器前忙碌着。

空间的正中央，停泊着此行的关键——破云梭。

它并非传统舟船模样，更像是一枚巨大无比的、两端尖锐的菱形黑色水晶。梭体长度超过二十丈，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闪烁着星辰般幽暗光泽的奇特材料铸成，表面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梭体表面没有任何明显的缝隙或入口，只有无数细密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符文线条在缓缓流动。一股强大而内敛的空间波动从梭体上散发出来，让周围的光线都产生了细微的扭曲。

在梭体最宽的中段位置，一个圆形的入口正在缓缓开启，无声无息，如同水波分开，露出内部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通道。

“漂亮吧？老夫的杰作！”鲁墨得意地抚摸着梭体冰冷的表面，如同抚摸情人的肌肤，“三天后子时，神都北郊‘跃空台’，准时出发！这几天，你们俩…”他看向萧遥和凌清雪，语气严肃起来，“好好养精蓄锐！尤其是你小子，”他指着萧遥，“多攒点‘引子’！别到时候梭子飞到一半，你哑火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萧遥看着眼前这艘充满未来感和力量感的破云梭，感受着心脏位置护铠与梭体之间隐隐传来的空间共鸣，眼中那股疯狂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放心，老头儿。老子攒下的‘引子’…够它喝一壶的！”

凌清雪站在巨大的破云梭阴影下，仰望着这冰冷的造物，感受着它散发出的、足以撕裂空间的磅礴力量。北境的寒风，蛮族的咆哮，冰蓝蠕虫的诡异，寒渊深处的未知恐怖…如同冰冷的潮水在意识中翻涌。但当她目光扫过身边那个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要去寒渊“大闹一场”的身影时，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寒意，竟奇异地被冲淡了几分。这家伙的疯狂，有时…也是一种力量。

三天时间，弹指即逝。

神都的暴雨在第二日便停了，但天空并未放晴，厚重的铅云低垂，压得整座城池喘不过气。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弥漫在神都的每一个角落。关于北境噩耗的零星消息，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在权贵圈子和修士之间悄然炸开，引发阵阵不安的骚动。皇宫内外，气氛更是凝重肃杀到了极点，龙武卫的巡逻频率增加了数倍。

子夜，神都北郊，皇家禁地——跃空台。

这是一座拔地而起、高达百丈的巨大石质平台，通体由坚硬无比的“禁灵石”砌成，表面刻画着无比繁复、直径超过百丈的巨型空间法阵。此刻，法阵的每一条纹路都已被点亮，流淌着浓郁如实质的蔚蓝色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