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仿佛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影牙的右脚,那只支撑他全身力量爆发、即将完成致命刺杀的右脚,落点之处,并非预想中坚实的地板。
一种难以言喻的、滑腻、粘稠、毫无着力感的触感,猝不及防地从脚底传来!
“呲溜——!”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影牙耳中却如同丧钟般的摩擦声响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影牙脸上那即将得手的狞笑瞬间凝固,扭曲成一种极度荒谬、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那凝聚了全身力量、本应如离弦之箭般前冲的身体,在右脚滑出去的瞬间,完全失去了控制!强大的惯性依旧带着他向前,但方向却诡异地发生了偏转!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破元刃”,那淬着幽蓝寒光的刃尖,擦着躺椅的边缘,带着他全部的冲势,狠狠扎向了…躺椅前方那张硬木小几!
“噗嗤!”
薄如蝉翼的破元刃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坚硬的桌面,直至没柄!
而影牙本人,则因为那致命的脚底打滑和巨大的前冲惯性,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狼狈、完全违背武学常理的姿势,向前狠狠栽倒!空门大开的胸膛,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硬木小几尖锐的边角上!
“呃啊——!”
一声沉闷的、带着骨头碎裂声的痛哼,硬生生被他憋回了喉咙里,只剩下剧烈的抽气!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金星乱冒,胸骨至少断了两根!
这还没完!他栽倒的身体撞翻了小几,上面一个喝剩一半的茶壶和几个瓷杯叮铃哐啷地摔落下来,滚烫的茶水混杂着瓷片,稀里哗啦地淋了他一头一脸!
狼狈!滑稽!惨烈!
影牙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被茶水淋湿的头发黏在脸上,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整个人懵了。发生了什么?自己堂堂金丹杀手,怎么…怎么像是踩中了陷阱的蠢兔子?!
他下意识地、带着满腔的屈辱和惊骇,看向自己刚才踩滑的右脚下方。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地板上,静静地躺着一块…黄澄澄的、被人啃了几口的、边缘有些发黑的…香蕉皮。
香蕉皮?!
影牙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股荒谬绝伦、又带着彻骨寒意的感觉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神。他想起了那些传闻中关于萧遥“灾星”、“麻烦精”、“走哪儿哪儿倒霉”的描述…难道…难道连一块随手丢弃的果皮,都是这“雷劈圣尊”厄运光环的一部分?!情报里说他重伤虚弱…可没说连他丢的垃圾都带着如此邪门的诅咒啊!
“唔…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躺椅上的萧遥,似乎被这阵动静吵到,裹着毯子极其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后背对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影牙,嘴里继续含糊不清地嘟囔,“…鸡腿…我的…”
这无视,比任何嘲讽都更具杀伤力!
影牙羞愤欲绝,怒火攻心,加上胸骨的剧痛,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他想挣扎着爬起来,想拼死一搏,但断骨刺痛的胸腔让他稍一用力就疼得浑身抽搐。
就在这时——
“嗖!嗖!”
两道凌厉的破空声从窗外袭来!伴随着两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
影牙的心猛地沉入谷底。是血爪和毒吻!他们显然也动手了,但这动静…分明是失败了!
果然,静室的房门被无声推开。一身素白劲装、周身散发着清冷寒意的凌清雪出现在门口,月光在她身后勾勒出窈窕而挺拔的身影。她手中并未持剑,只是随意地拎着两个如同死狗般瘫软、口鼻流血、显然已被废掉修为的黑衣人,正是血爪和毒吻。她清冽的目光扫过地上踩着香蕉皮、撞翻茶几、狼狈如泥的影牙,又看了看翻个身继续睡的萧遥,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像是想笑,又强行忍住了。
她将手中两人如同丢垃圾般扔在地上,与影牙作伴。然后,她走到窗边,将被影牙撞开的窗户重新关好,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某个人的清梦。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看向地上三个面如死灰、眼中充满绝望和荒谬感的黑煞门死士,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陛下有令,擅闯者,死。”
“不过,”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影牙脚下那块黄澄澄的香蕉皮,补充道,“在死之前,把这里打扫干净。尤其是…那块果皮。”
影牙:“……”
血爪、毒吻:“……”
三人看着那块在月光下仿佛散发着不祥光泽的香蕉皮,又感受着胸口断骨的剧痛和被废修为的绝望,再听着躺椅上那均匀的、仿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的鼾声…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寒意,伴随着巨大的荒谬感,彻底淹没了他们。
原来…情报是真的…被雷劈过的圣尊…连他丢的垃圾…都碰不得!
* * *
次日清晨,天光微熹。
别院的小厨房里飘出诱人的米粥香气。凌清雪端着一碗熬得软糯的白粥和两碟精致小菜,走进静室。
萧遥已经醒了,正盘腿坐在躺椅上,裹着毯子,双手捧着一个热气腾腾、比他脸还大的肉包子,啃得满嘴流油。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那双眼睛里又恢复了往日的贼亮。
“醒了?”凌清雪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那张昨晚被影牙撞翻、又被死士们“打扫干净”的小几。
“嗯!饿死老子了!”萧遥含糊不清地应着,三口两口就把大肉包解决了,眼睛又瞄向托盘里的粥和菜,“外面好像挺热闹?大清早的。”
凌清雪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个干净的包子,小口吃着,动作优雅:“嗯。昨夜有几只小虫子溜进来,踩到了…不该踩的东西,摔晕了。陛下的人已经处理干净。”
“哦?踩到什么了?”萧遥好奇地眨眨眼,顺手端起粥碗,呼噜噜喝了一大口。
凌清雪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夹起碟子里一根切得细细的、黄澄澄的…腌渍瓜条,平静地放入口中,细嚼慢咽,然后才淡淡地道:
“香蕉皮。”
“噗——!”萧遥一口热粥差点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脸都憋红了,“咳咳咳…啥?香…香蕉皮?!”
凌清雪面不改色,递过去一张干净的布巾:“慢点吃。听说,为首那个,还是金丹修士。”
萧遥接过布巾胡乱擦了擦嘴,脸上的表情极其精彩,混合着震惊、好笑和一丝后怕:“金丹?踩香蕉皮摔晕了?哈哈哈…哎哟…疼…”他笑得牵动了内腑,又龇牙咧嘴起来,“这…这也太离谱了吧?老子昨天随手丢的…这玩意儿比老子的拳头还厉害?”
“外面都在传你是‘雷劈圣尊’。”凌清雪又夹了一根瓜条,语气依旧平淡无波,“现在看来,或许…名不虚传。”
“喂!清雪丫头!你也笑话我是不是?”萧遥瞪着眼,裹紧了毯子,一脸悲愤,“什么狗屁圣尊!难听死了!老子是萧遥!麻烦精萧遥!还有,那香蕉皮纯属意外!意外懂不懂?老子现在可是伤员!很虚弱的!”
凌清雪看着他那副裹着毯子、活像个受气包的样子,听着他中气十足的“虚弱”抗议,再看看地上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地板…她低下头,默默地喝了一口粥。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暖融融地照进静室,在两人之间投下安静的光斑。米粥的香气,包子的热气,还有某人愤愤不平的嘟囔声,交织在一起,冲淡了昨夜的血腥与荒谬。
然而,无论是萧遥还是凌清雪都清楚,昨夜那只踩中香蕉皮的金丹死士,不过是这场因“雷劈圣尊”之名而掀起的贪婪风暴中,第一只撞上来的、微不足道的飞蛾。更大的麻烦,如同神都上空依旧未曾散尽的铅云,正沉沉压来。
萧遥啃着第二个包子,含糊不清地抱怨着难听的外号,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他舔了舔嘴角的油渍,体内那丝天罚之力,似乎又…活跃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