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雷声轰鸣、天地为之失声的刹那!
两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借着这绝佳的声浪掩护,从破庙西北角一处坍塌的豁口处,鬼魅般同时激射而入!动作迅捷、无声、狠辣!目标直指篝火旁侧卧酣睡的萧遥!
“影牙”身形如烟,直扑萧遥后心,手中一柄淬着幽蓝寒光的淬毒匕首,在篝火映照下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
“影爪”则如同猎豹般伏低,双手成爪,指套上寒芒闪烁,目标是萧遥的咽喉和腰间的储物袋!两人配合默契,一上一下,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力求一击毙命,夺宝而走!
破庙内腐朽的空气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机瞬间冻结!篝火被两人带起的劲风压得骤然一矮,火苗疯狂摇曳,光影剧烈晃动,将墙上残破的神像投影拉长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
凌清雪瞳孔骤缩!青鸾剑已然出鞘半寸!清冽的剑光蓄势待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冲在最前面、直取萧遥后心的“影牙”,右脚靴底,不偏不倚,正正地踩在了篝火边那块油光水滑、软塌塌的香蕉皮上!
“哧溜——!”
一声极其清晰、在雷声余韵中显得异常刺耳的滑腻声响,猛地炸开!
“影牙”那凝聚了全身力量、灌注了必杀信念的前冲之势,戛然而止!他只觉得脚下一股完全无法抗拒、滑腻到极致的力道传来,身体的重心在瞬间彻底崩塌!他眼中那冰冷的杀意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呃?!”
一声短促到极点的闷哼,完全被淹没在滚滚雷声里。
时间仿佛被拉长。在凌清雪清冷的目光注视下,在摇曳的篝火光影中,这位训练有素、精于刺杀的死士,以一种极其滑稽、完全违背了任何武学常理的姿态,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所有平衡!他如同一个被抽掉了骨头的提线木偶,上半身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双腿却已离地腾空!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狠狠砸破了破庙内的死寂!
“影牙”那包裹着黑巾的脑袋,如同一颗被全力掷出的沉重石球,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狠狠撞在了篝火旁一根粗大、坚实、布满灰尘蛛网的庙柱上!
巨大的撞击力让整根柱子都猛地一震!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尘和碎屑,如同下了一场灰雪。篝火被这剧烈的震动波及,火苗“呼”地一声窜起老高,旋即又萎顿下去。
“影牙”的身体像一滩烂泥般软软地顺着柱子滑倒在地,瘫在那里一动不动。殷红的鲜血迅速从包裹头部的黑巾下洇染开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那把淬毒的匕首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掉在几尺开外。
这兔起鹘落、荒诞到极点的一幕,发生得实在太快!
紧随其后的“影爪”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锁定在目标萧遥身上,蓄势待发的双爪距离目标的后颈和腰间储物袋已不足三尺!他甚至能闻到篝火燃烧木柴的味道,以及…目标身上那淡淡的尘土气息。
同伴脑袋撞柱的闷响,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开!他前冲的势子猛地一滞,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瞬间的思维空白而骤然放大!发生了什么?!影牙他…撞柱子上了?!
就是这一刹那的迟滞和心神失守,要了他的命!
“锵——!”
清越如凤鸣的剑吟,撕裂了沉闷的空气!一道冰寒刺骨、凝练到极致的青色剑光,如同九天之上坠落的冷月,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侧的阴影中暴起!
快!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
“影爪”只觉得一股冻彻骨髓的寒意瞬间笼罩全身,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甚至来不及回头,更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或闪避的动作!
“噗!”
一声轻响,如同热刀切入了凝固的牛油。
那道青色剑光精准无比地从“影爪”后颈与脊柱的缝隙间,一闪而没!
“影爪”前冲的势子骤然僵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前扑的姿态凝固在原地。他眼中的惊愕、恐惧、茫然瞬间定格。随即,他眼中的光芒如同被吹熄的蜡烛,迅速黯淡、涣散。喉间发出“嗬嗬”两声无意义的轻响,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向前扑倒在地,正好摔在萧遥脚边不远处,扬起一小片灰尘。鲜血,这才缓缓从他后颈那一道细如发丝、却断绝了一切生机的剑痕中渗出。
冰冷的杀机,来得快,去得更快。
青鸾剑不知何时已悄然归鞘。凌清雪依旧盘坐在门口的阴影里,白衣胜雪,气息沉静,仿佛从未动过。只有她周身尚未完全散去的、若有若无的凌厉剑意,证明着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剑并非虚幻。
破庙内,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那重新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响亮的鼾声。
“呼…噜噜噜…哧…呼…”
萧遥侧卧在毡毯上,背对着庙内刚刚发生的血腥一幕,鼾声依旧震天响,甚至还带着点满足的尾音。仿佛刚才那脑袋撞柱的闷响、尸体倒地的声音,都只是他梦境中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他甚至还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唔…下雨了?…吵死了…记得收…衣服……”
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浓的睡意,在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的破庙里回荡。
凌清雪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最终落回到那个在篝火旁睡得昏天黑地、对外界生死杀机浑然不觉的身影上。她清冷的眸子里,冰层之下,一丝极其复杂的涟漪无声漾开,似无奈,似了然,最终归于一片深潭般的幽静。她重新闭上双眸,气息彻底内敛,仿佛与这破庙的黑暗融为一体。
只有篝火,兀自跳跃着,将萧遥翻身后露出的后背轮廓,和那块沾了血的、滑腻的香蕉皮,映照得忽明忽暗。
庙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轰然落下。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破败的屋顶、残墙、泥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彻底淹没了世间一切的杂音,也将破庙内刚刚发生的一切血腥与荒诞,冲刷进无边的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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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阴阁,昏暗的密室内。
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将赵无延蜡黄脸上那混合着焦躁与贪婪的表情映照得更加扭曲。他如同困兽般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脚下是价值不菲、此刻却被他踩得皱巴巴的灵兽皮毛地毯。粗糙的手指神经质地捻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几乎要捻出血来。
“影牙…影爪…怎么还没消息传回来?”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像一头饿极了的豺狼,“两个灵海境巅峰的死士,对付一个被天雷劈过、重伤垂死的毛头小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算那白衣女子有些门道,以他二人的隐匿和合击之术,偷袭之下,也早该得手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石门,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岩石,看到万里之外南疆那座破庙里的景象。神器…那足以改变玄阴阁命运、让他赵无延跻身八荒顶尖强者之列的无上神器!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渴望和灼烧灵魂的焦虑。
“废物!都是废物!”他越想越心焦,忍不住低声咒骂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一张矮凳。矮凳撞在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侍立在一旁的孙乾长老,此刻也是额头见汗,干瘦的脸上强作镇定,实则心中早已七上八下。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劝道:“阁主息怒…或许…或许是那暴雨耽搁了?雨夜传讯,总是不便。影牙影爪行事一向稳妥,想必此刻正在归途之中…”
“归途?稳妥?”赵无延猛地转过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这都过去多久了!天都快亮了!若是得手,早就该用‘子母同心玉’传回捷报!现在呢?玉呢?死寂一片!连半点波动都没有!”
他越说越气,蜡黄的面皮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要么是他们两个废物失手了!要么…就是那小子根本不像情报里说的那么虚弱!该死的!那些情报贩子都该千刀万剐!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就在这时——
嗡!
密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石台上,一块巴掌大小、形如弯月的青色玉珏,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玉珏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同时散发出微弱却急促的血色光芒!
“同心玉!”孙乾失声惊呼,声音都变了调,“是影牙的同心玉!碎了!”
子母同心玉,死士与宗门秘法相连。玉碎,即代表人亡!
赵无延脸上的狂怒和焦躁瞬间僵住,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蜡黄的脸庞在血色玉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死灰色。他死死盯着那块布满裂痕、散发着不祥血光的玉珏,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碎…碎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影牙…死了?”
他的话音未落——
嗡!咔嚓!
石台上,另一块形如利爪的黑色玉珏,也紧跟着发出绝望的嗡鸣,随即在两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寸寸碎裂,化作一撮暗淡无光的粉末!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
影爪,玉碎人亡!
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赵无延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他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眼中那炽热的贪婪之火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一片茫然。两个耗费无数心血培养的灵海境巅峰死士…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连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传回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赵无延失魂落魄地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看向孙乾,眼神疯狂而混乱,“孙长老!你说!是不是…是不是那神器威能太过强大,反噬了他们?一定是这样!一定是神器护主!”
孙乾此刻也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看着石台上那两撮玉粉,如同看到了催命符。神器护主?这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能让两个灵海境巅峰死士连讯息都传不回就瞬间毙命…那萧遥,哪里是什么重伤垂死的肥羊?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洪荒凶兽!玄阴阁这次,踢到真正的铁板了!不,是踢到了烧红的烙铁!
“阁…阁主…”孙乾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们…我们好像…惹上大麻烦了…”
赵无延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失神地望着虚空,口中反复念叨着:“神器…神器…” 他猛地抓起桌上早已冷透的茶壶,像是要给自己压惊,又像是要浇灭心中那灭顶的恐惧,狠狠地朝着嘴里灌去!
就在壶嘴即将碰到他嘴唇的刹那——
“报——!!!” 密室外,一个惊慌失措、带着哭音的弟子声音尖锐地穿透石门,“阁主!不好了!南疆…南疆急报!影牙影爪两位大人的…魂灯…熄灭了!彻底熄灭了!”
这声凄厉的禀报,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
赵无延浑身剧震,刚灌入口中的一大口冰凉苦涩的茶水,混合着翻涌上来的惊骇与绝望,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
滚烫的茶水(虽已凉透,但在他此刻的感受中如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