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金风玉露(1 / 2)

金镶玉的唇齿间,那个呼之欲出的古老名讳,如同被无形的重锤悬停。庭院里,时间仿佛被冻结成剔透的琉璃,连灵髓晶心流淌的光华都凝固了。千年古梅的虬枝,池塘水面的涟漪,甚至空气本身,都陷入一种屏息的沉寂。唯有金镶玉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她身后随从绷紧如弓弦的肌肉,昭示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惊涛骇浪。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灵魂的郑重,终于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其名:‘金风玉露’!”

“金风玉露”!

四个字,如同四道裹挟着上古洪荒气息的惊雷,悍然劈开了“漱玉轩”凝固的空气!

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没有神器出世的煌煌威压。但这四个字本身蕴含的古老意蕴,却比任何实质的冲击更令人心神俱震!它仿佛带着太古星辰的冰冷,带着鸿蒙初辟的玄奥,带着一种凌驾于凡俗认知之上的、属于法则层面的威严,狠狠凿入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神深处!

白灵儿“啊”地一声短促惊呼,小手死死捂住了嘴巴,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与一种源自本能的、对未知至高存在的敬畏,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凌清雪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凌清雪清冷如冰山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震惊如同投入巨石激起的狂澜,瞬间淹没了所有冰封的平静!她搭在石几边缘的指尖,寒气失控地暴涨,将整张石几连同上面的玉壶茶杯彻底冻结成一块巨大的冰坨!刺骨的寒意疯狂弥漫,院中池塘水面瞬间凝结起一层薄冰,几条银鲤惊恐地沉入水底!她的目光死死锁定金镶玉,周身剑气隐而不发,却已如出鞘半寸的绝世凶刃,凌厉得足以割裂虚空!

捧着玄色礼盒的随从,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极淡的血痕,捧着盒子的双臂肌肉贲张到极限,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才勉强稳住那价值连城的“定金”。他看向萧遥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惊骇,而是混杂着一种目睹神迹般的恐惧与臣服!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金镶玉,在亲口吐出这四个字后,雍容华贵的气度也几乎溃散。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万丈深渊的边缘挣扎回来,眼中残留着心有余悸的悸动。她强撑着没有倒下,但那份商贾的精明干练已被一种直面禁忌的虚弱所取代,目光带着最后一丝希冀,死死钉在庭院中央那个身影上。

庭院中央,萧遥。

在“金风玉露”四字入耳的刹那,他倚靠藤椅的身形,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源自太古的闪电贯穿!

他那双总是带着三分惫懒、七分玩味的眼眸深处,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混沌骤然被劈开!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无法揣度其深邃的光芒,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在他瞳孔最深处轰然炸亮!那光芒蕴含着时空的碎片、法则的丝线、星辰的生灭,仿佛一瞬间将他拖入了宇宙洪荒的起源之地!

他周身那股懒散、随意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寂静。仿佛他不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块亘古存在的顽石,一道凝固了时光的法则,一尊俯瞰纪元更迭的冰冷神只!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最深处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汐,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这威压并非刻意释放,更像是一种存在本身引动天地共鸣的自然现象。它没有毁天灭地的狂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驾万物的“真实”感。凌清雪周身暴涨的寒气被这股威压轻轻一触,如同沸汤泼雪,瞬间消融溃散!石几上的坚冰无声碎裂、蒸发!池塘水面刚凝结的薄冰悄然溶解!那株千年古梅苍劲的枝干在这股威压下,竟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整个“漱玉轩”庭院的空间都仿佛变得凝滞、沉重,光线都似乎黯淡扭曲了几分!

时间似乎只过去了一瞬,又仿佛凝固了万年。

萧遥眼底那开天辟地般的异象骤然收敛,如同从未出现。但当他缓缓抬起眼帘,目光重新落在金镶玉身上时,那份属于凡尘的慵懒已荡然无存。他的眼神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黑洞,平静无波,却蕴含着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力量。那目光穿透了金镶玉精心维持的雍容表象,穿透了她内心的恐惧与挣扎,直接窥探到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以及那件名为“金风玉露”的神器在她心神中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金镶玉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万载玄冰之中,又像是灵魂被投入了熔炼星辰的洪炉!她的思维、她的意志、她所有的伪装,在这道目光下都脆弱得如同纸糊!她身体僵硬,连颤抖都做不到,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无声的、却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绝望的审视!冷汗浸透了云霞锦宫装的内衬。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冰冷得足以冻结灵魂的低笑,从萧遥唇间逸出。这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因果轮回的漠然。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低声吟哦着那句流传万古的诗句,语气却像是在念诵一篇冰冷的墓志铭。“好名字,好因果。”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随着他这简单的动作,那笼罩庭院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退潮般骤然消失。光线恢复了正常,空气重新流动,古梅枝干停止了呻吟。仿佛刚才那冻结时空的一幕只是所有人的集体幻觉。

但庭院里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那绝非幻觉!凌清雪被冷汗浸湿的后背,白灵儿依旧无法停止的颤抖,金镶玉惨白如纸的脸色,随从嘴角未干的血迹,以及那礼盒中灵髓晶心光芒都似乎黯淡了几分的景象……无不在诉说着刚才那瞬间的恐怖!

萧遥的目光从金镶玉身上移开,仿佛她已不再值得关注。他看向那随从手中捧着的玄色礼盒,五十万枚灵髓晶心依旧散发着诱惑众生的神光。

“五十万灵髓晶心……”萧遥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更加疏离,如同九天之上的神只在评判凡尘俗物,“作为‘定金’,买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考虑’是否愿意看一眼那件东西的机会。玲珑阁的算盘,打得倒是精妙。”他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将那五十万灵晶的价值定位得无比清晰——仅仅是敲门砖,连门票都算不上!

金镶玉浑身一震,仿佛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雍容的身躯微微摇晃了一下,全靠身后随从不动声色地以真元暗中支撑,才没有失态跌倒。她嘴唇翕动,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言语在这绝对的力量与洞察面前都苍白无力。

萧遥却不再看她,迈开步子,径直走向庭院角落那株虬枝盘曲的千年古梅。他的脚步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那令人心悸的死寂,却又带来另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在古梅下站定,背对着众人,伸出一只修长的手,随意地抚摸着古梅粗糙苍劲的树干。那姿态,如同在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老友。

“说说吧。”萧遥的声音从古梅下传来,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一件传说中司掌‘时空法则’的上古神器,‘金风玉露’,本该是双生之器,相辅相成,自成寰宇。为何会沦落到需要‘修复’的地步?又为何会落在你们玲珑阁手中?”他顿了顿,指尖在树皮上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痕迹,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更重要的是,你们玲珑阁……或者说,你们背后的人,在得到它、试图染指它的过程中,又付出了什么代价?沾染了多少……不该沾的血腥因果?”

每一个问题,都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指核心,剥开层层迷雾,直抵那“神器”背后最黑暗、最禁忌的真相!尤其是最后关于“血腥因果”的质问,更是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意,让庭院里的温度再次骤降!

金镶玉的脸色由苍白转为灰败,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她精心准备的言辞,玲珑阁万年积累的威望,在这绝对的力量和洞悉一切的审视下,都变得不堪一击。萧遥的问题,每一个都戳在了玲珑阁最大的秘密和痛处!

她身后的随从,气息也变得极其不稳,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凌清雪和白灵儿也屏息凝神。她们虽然震惊于“金风玉露”之名,但更让她们心弦紧绷的,是萧遥话语中透露出的关于这件神器的可怕信息——司掌时空法则!双生之器!以及那必然伴随其存在的、足以倾覆一界、埋葬无数生灵的血腥因果!

金镶玉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剧烈的痛楚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她知道,这是最后的坦白时刻,任何隐瞒或粉饰,都只会招致眼前这位存在彻底的无视,甚至……毁灭性的怒火。玲珑阁耗不起,阁主……更等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失去了所有的圆润清亮,只剩下赤裸裸的、被绝望和恐惧磨砺出的真实:

“萧道友……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她惨笑一声,雍容不再,只剩下一个被巨大秘密压垮的女人,“‘金风玉露’……确实如您所言,是双生神器,金风主‘时’,玉露掌‘空’,二者相合,自成微寰,可窥时空之秘,掌光阴之隙。其威能……非我等凡俗所能想象万一。”

“此物……”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仿佛喉咙里堵着刀片,“……并非玲珑阁强取豪夺。它……来自一处……被时光彻底遗忘的上古战场遗迹深处。那遗迹……早已崩灭在时空乱流之中,是阁主……以‘天机罗盘’耗尽心血推演,又集合玲珑阁近半精锐,付出……难以想象的惨重代价,才在遗迹彻底湮灭前的一瞬,将其……‘打捞’出来。”说到“打捞”二字时,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后怕。

“然而,它……并非完整。”金镶玉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我们得到的,只有‘玉露’瓶!‘金风’……不知所踪,或许……早已在那场太古大战中彻底崩毁,又或许……迷失在无尽时空乱流深处。”缺失了另一半,双生神器便成了无根浮萍,其威能百不存一,更蕴含了可怕的失衡与反噬之力!

“得到‘玉露’瓶时,它……便已是濒临彻底崩解的边缘。”金镶玉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恐惧,仿佛又看到了那可怕的景象,“瓶身之上,布满了……如同活物般蠕动、吞噬一切的‘时空裂痕’!仅仅是靠近,就感觉……自身的寿元、神魂都在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抽离、扭曲!阁内三位精研上古器物、号称‘神工’的供奉大师……试图联手对其进行初步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