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射向咽喉的第三道乌光,被他腰间皮囊中瞬间弹出的一道灰蒙蒙、毫不起眼的符纸挡个正着!
“噗!”一声闷响,那道乌光撞在符纸上,如同陷入泥沼。符纸猛地燃烧起来,化为一小团灰烬飘散。而那道乌光也失去了所有力道,“当啷”一声掉落在滚烫的沙地上,赫然是一支三寸长短、通体乌黑、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金属短箭,箭头上刻着极其细小的、早已模糊不清的符文。
萧遥的身体重重砸落在滚烫的沙砾上,震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碎裂的经脉如同被无数钢针攒刺。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左肩的伤口更是血流如注。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看着那支掉落在沙地上的毒箭,又瞥了一眼被钉在岩柱上的另一支,以及地上那个被踩裂后露出的、布满锈迹的金属机关残骸。
又是这该死的、无处不在的“霉运”!连一片颜色稍深的沙地都成了致命的陷阱!天道似乎无孔不入,将这片绝地彻底变成了针对他的死亡猎场,任何一丝疏忽,任何一点尝试,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他咬破舌尖,用更尖锐的痛楚强行刺激自己保持清醒。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凌清雪还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
他喘息着,目光再次投向那近在咫尺的蚀骨沙棘老株。陷阱的触发,反而让他离目标更近了一步。他不再犹豫,强忍着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的不适,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挖掘着老棘根部滚烫的沙土。
沙土滚烫,如同火炭。手指很快被烫红、磨破。但他毫不在意,动作稳定而精准,避开那些剧毒的根须表皮,一点点向下探寻。时间在酷热和剧痛中缓慢流逝。汗水混合着血水,滴落在滚烫的沙地上,瞬间蒸发。他的脸色因失血而更加苍白,嘴唇干裂得如同龟裂的河床。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一小段深埋在沙土最深处、与其他毒根截然不同的根须。它更加粗壮,颜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触手冰凉,甚至带着一丝微弱的、与周围灼热环境格格不入的湿润感!
萧遥眼中精光一闪,动作更加小心。他用指甲极其细微地刮开一小片暗金色根须的表皮。一股极其粘稠、浑浊如同污浊泥浆般的暗黄色液体,缓缓地、极其吝啬地渗了出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腐臭、焦苦和一丝极其微弱药味的怪异气息弥漫开来。
这就是“苦髓”!毒物中的一线生机!
他立刻从腰间皮囊里取出一个仅剩的小小玉瓶残片——这还是在之前岩洞坍塌时,他拼着被石头砸中脚背的“霉运”,从碎石缝里硬抠出来的唯一容器。小心翼翼地将那粘稠如脓的暗黄色液体接住。液体极少,只勉强覆盖了瓶底薄薄一层,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收集完这微量的“苦髓”,萧遥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一丝。然而,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潮水般汹涌反扑,左肩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他喘息着,背靠着滚烫的沙地,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刚才喷出鲜血的地方,那片沙砾上只留下几片暗红色的干涸血痂。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一凝!
就在那片血痂边缘,一小片沙砾似乎……动了一下?
不,不是沙砾在动。是那沙砾的表面,极其细微地,浮现出了一小片极其复杂的、由极其黯淡的淡金色线条构成的纹路!那纹路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但这一次,萧遥看得分明!那纹路的结构古老而神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韵律,与刚才陷阱机关上的粗陋符文截然不同!更重要的是,这纹路出现的瞬间,他体内那丝被死死禁锢的本源之力,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绝对不是什么霉运陷阱!
萧遥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猛地看向蜷缩在不远处阴影里的凌清雪。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劈入他的脑海——如果……这排斥一切的戈壁,这蕴含恶意的灵气,这无孔不入的霉运……不仅仅是天道对他的惩罚,更是一种……**压制**?一种掩盖?掩盖这片绝地深处,某些连天道本身都必须谨慎对待、甚至……**不愿**让其现世的东西?!
他挣扎着,拖着剧痛虚弱的身体,艰难地挪回到凌清雪身旁的岩柱阴影下。左肩的伤口在粗粝岩石的摩擦下又是一阵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靠在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正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与戈壁的酷热交织成一种诡异的折磨。
他拿出那个装着“苦髓”的玉瓶碎片。粘稠浑浊的暗黄色液体在瓶底微微晃动,散发出的气息令人作呕。没有丝毫犹豫,他仰头,将瓶底那薄薄一层液体尽数倒入口中!
“呕——!”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腐烂淤泥、烧焦橡胶和苦涩胆汁的可怕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爆炸开来,猛烈地冲击着喉咙和胃部!强烈的生理性厌恶让他几乎立刻就要呕吐出来!他死死捂住嘴,脖颈上青筋暴起,强行将那口恐怖的“苦髓”咽了下去!
液体滑入食道,所过之处并非清凉,反而像是吞下了一团燃烧的、带着无数尖刺的冰渣!一股狂暴的、混乱的、带着剧毒属性的能量瞬间在胃里炸开!这股能量冰冷刺骨,却又蕴含着一种诡异的灼烧感,疯狂地冲击着他脆弱的脏腑和本就布满裂痕的经脉!
“呃啊啊——!”萧遥再也忍不住,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嘶吼。皮肤表面瞬间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暗紫色,细密的血管如同蛛网般在皮下凸起、搏动。左肩伤口流出的血液,颜色也变得更加暗沉,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紫意。
痛苦!比刚才强行吸纳毒灵气更加猛烈、更加混乱的痛苦!这“苦髓”本身蕴含的剧毒正在疯狂肆虐,与他体内天道排斥的灼伤、经脉碎裂的痛楚、失血的虚弱交织在一起,如同无数把不同属性的钝刀在体内疯狂地切割、搅动!
然而,就在这足以让常人瞬间毙命的混乱剧痛风暴的中心,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机,如同狂风暴雨中死死抓住礁石的水草,顽强地从那狂暴混乱的剧毒能量核心中渗透出来!这股生机微弱到了极致,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和“粘合”特性,如同最劣质的胶水,开始极其缓慢地、极其痛苦地粘合他碎裂的经脉内壁,强行堵住那些因失血而濒临枯竭的生命本源漏洞!
它无法治愈伤势,无法恢复力量,甚至本身就在加剧痛苦和侵蚀。但它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绳索上强行打上的死结,在萧遥的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悬崖边,死死地、粗暴地将他往回拉了一把!
痉挛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当那阵撕心裂肺的痛苦浪潮终于稍稍退去一些时,萧遥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虚脱地瘫在岩壁下,只剩下胸膛还在剧烈起伏。脸色是中毒般的青紫和失血过多的惨白交织,嘴唇乌黑干裂。左肩的伤口依旧狰狞,流出的血带着紫黑色,但出血的速度……似乎真的减缓了一丝?体内那如同被无数烧红铁线勒紧的经脉剧痛,也并未加剧,反而因为那种强行“粘合”带来的麻木感,而显得……稍微“稳固”了那么一点点?
代价是巨大的。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被那“苦髓”的剧毒灼伤了一遍,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滞的钝痛。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如同铅块般灌满了四肢百骸,那是剧毒和生机强行激发后带来的透支。
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向依旧昏迷不醒的凌清雪。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酷热与痛苦。萧遥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那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随着他体内那“苦髓”生机的强行激发,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极其微弱地掠过他干涸的识海。
这波动……并非源于他自己,而是……指向凌清雪?更准确地说,是指向她腰间那个看起来同样破旧不起眼的储物袋!
白灵儿!
那个同样重伤垂危、被他强行封入特殊储物空间以求一线生机的小狐狸!
萧遥的心猛地一沉。难道这“苦髓”的剧毒生机,不仅影响了自己,还隔着储物空间,影响到了里面濒死的白灵儿?是好?是坏?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无力去探查储物袋内部的情况。一种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凌清雪昏迷,白灵儿生死不明,自己身中剧毒,力量枯竭……前路,只剩下这片被恶意浸透的死亡戈壁。
他缓缓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伸向凌清雪苍白冰凉的手腕。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寒气顺着指尖传来,让他因剧毒和酷热而混乱的感知为之一清。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比头发丝还要细、微弱到极限的神识,顺着指尖这微弱的接触,极其艰难地探向凌清雪的体内。这个过程必须万分谨慎,稍有不慎,不仅会惊动她体内可能存在的自我保护禁制,更可能因为自己神识的虚弱和体内混乱的剧毒气息,对她本就脆弱的道基造成不可预知的伤害。
神识如同在布满裂痕的冰面上行走,缓慢而危险地探入。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片死寂的“冻土”。她的丹田气海,曾经应该如同蕴藏万载玄冰的寒潭,此刻却彻底枯竭、冻结,只留下无数道纵横交错的、深可见“底”的可怕裂痕!那是道基被强行摧毁、根基近乎断绝的惨状!比萧遥之前预想的还要严重!她的元婴……萧遥的神识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最核心的区域,不敢深入探查,但仅仅是外围感知到的气息,就已是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到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在凌清雪枯竭冻结的经脉深处,除了那属于她自身的、微弱到极致的本源寒气之外,竟然也萦绕着一丝丝极其淡薄、却异常顽固的……**排斥之力**!这力量如同附骨之蛆,混杂在她自身的寒气中,极其微弱地、持续地侵蚀着她的生机本源!虽然远不如作用在他身上的那般狂暴致命,但这种来自世界本身的“拒绝”,如同缓慢的毒药,正在无声地加速她生命的流逝!
天道!连昏迷垂死的她都不放过!这恶意,已然昭然若揭!
萧遥的神识如同被毒蛇噬咬,猛地收了回来。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凌清雪体内那股枯竭死寂和世界排斥带来的冰冷触感。他闭上眼,牙关紧咬,下颌骨绷出冷硬的线条。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杀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在他被剧毒和虚弱充斥的胸腔里无声地咆哮、冲撞!但他不能发泄,一丝力量都不能浪费。
就在这时——
“唔……”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幼猫哀鸣般的痛苦呻吟,极其突兀地,从凌清雪腰间那个破旧的储物袋中传出!
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瞬间就被戈壁的风声吞没。但落在萧遥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白灵儿!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挣扎,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被强行唤醒、被点燃,正在疯狂地冲撞着束缚!
萧遥猛地看向那个储物袋。袋子表面毫无异状,但刚才那声痛苦的呻吟,还有此刻他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时,储物袋内部空间传递出的那种极其不稳定、如同即将沸腾的滚油般的剧烈能量波动……绝非错觉!白灵儿的情况正在急剧恶化!或者说,正在发生某种……不可控的剧变!
是那“苦髓”的剧毒生机隔着空间渗透了进去?还是这片戈壁绝地深处弥漫的、针对他的世界排斥之力,同样影响到了储物空间内部?亦或是……白灵儿自身血脉在重伤垂死和外界多重刺激下的……异变前兆?
未知!危险!他现在的状态,连打开储物袋查看都做不到!强行开启,不仅可能让白灵儿瞬间暴露在这片充满恶意的戈壁环境中遭受灭顶之灾,更可能因为空间波动,再次引来不可预测的“霉运”或者……更可怕的东西!
他死死盯着那个微微颤动的储物袋,眼神变幻不定。那里面不仅是一个重伤垂死的同伴,更可能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完全未知的炸弹!而他现在,连拆弹的钳子都拿不起来!
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
萧遥靠在滚烫的岩壁上,身体因剧毒、虚弱、失血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左肩的伤口在毒素和高温作用下,传来一阵阵麻木又带着灼烧感的钝痛。体内,“苦髓”带来的那点微末生机如同风中残烛,在剧毒的侵蚀和世界排斥之力的双重压迫下艰难维系。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布满污垢、血痂和紫色毒痕的手掌,指尖因为刚才强行探查凌清雪体内状况而微微痉挛。
力量……前所未有的渴望,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灵魂。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刻却连打开一个储物袋都成了奢望。白灵儿在袋中痛苦挣扎的微弱呻吟,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
就在这时,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警兆,如同冰水般猛地浇遍全身!并非来自储物袋,也非来自昏迷的凌清雪,而是……**天空**!
他猛地抬头!
只见西北方的天际,那片原本只是被热浪扭曲的、空茫的蓝色天幕,不知何时,竟悄然凝聚起一片极其诡异的暗黄色!那暗黄色并非乌云,更像是一片巨大无比、浑浊粘稠的沙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