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水元世界·碧波杀机(1 / 2)

传送阵最后一丝光芒彻底湮灭在深海无边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存在过。巨大无比的压力,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如同亿万斤重的海水凝结成的巨棺,要将闯入者碾成齑粉。萧遥只觉得胸口一闷,几乎喘不过气,残存的护体灵光在深海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明灭不定。他死死咬住牙关,双臂更用力地箍紧怀中的两个人——凌清雪轻若无物,白灵儿则滚烫如火。

就在意识即将被这绝对的黑暗与重压吞没的刹那,一股柔和却坚韧无比的排斥之力猛地从下方升起!

像是撞入了一层无形而富有弹性的巨大水膜,那令人窒息的海水压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包裹全身的奇异浮力与温润。萧遥三人被这股力量托着,缓缓向下落去。

眼前豁然开朗。

头顶上方,是流动的、深不见底的墨蓝海水,被一层无形的、散发着微光的巨大弧形屏障稳稳地隔开,形成一片笼罩孤岛的穹顶天幕。天幕之下,是一个被隔绝在深海万顷波涛之下的奇异世界。

岛屿不大,中心隆起,四周平缓,覆盖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苔藓类植物,踩上去异常柔软。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水行灵气,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清冽甘泉,沁入肺腑,滋润着近乎枯竭的经脉。这股灵气精纯无比,远超外界,对重伤之躯本该是绝佳的疗养圣地。

然而,萧遥的心却在第一时间沉了下去。

太静了。静得诡异。

除了脚下苔藓散发的微光,岛屿本身并无其他光源。光线主要来自头顶隔绝海水的巨大避水阵法,那层光幕将深海的幽暗过滤,投射下一种朦胧、流动、带着水波纹路的淡蓝光芒,笼罩着整个岛屿。没有风声,没有虫鸣,只有一种无处不在的、低沉的、仿佛来自深海心脏的“嗡鸣”声,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呼吸,在寂静中更添压抑。

更令人不安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法则气息。它并非混乱,而是……扭曲。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强行拧转的丝线,看似平静的水灵气深处,潜藏着难以言喻的狂暴与错位感。这感觉极其隐晦,却又如芒刺在背,让萧遥的每一根神经都下意识地绷紧。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强忍着全身骨骼欲裂的剧痛和识海深处针扎般的虚弱,目光如电扫视四周。不远处,一片被低矮、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礁石环绕的区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半遮蔽凹地。

“走!”萧遥低喝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半扶半抱着凌清雪,另一只手托住昏迷不醒、身体温度高得惊人的白灵儿,踉跄着向那片礁石凹地奔去。每迈出一步,脚下那看似无害的柔软蓝苔都传来一种奇异的吸附力,仿佛要将人拽入地底,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

终于抵达礁石凹地,将两人小心放下。凌清雪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似乎被这浓郁的水灵气刺激,长睫微微颤动,有苏醒的迹象。白灵儿则毫无反应,只有身体内部那异常的高温,在微凉的环境里格外明显。

萧遥迅速从自己同样破烂不堪的储物袋里摸出仅存的几块下品灵石——品质低劣,灵力驳杂——又取出几面黯淡无光、边缘甚至有些缺损的阵旗。这是他能找到的、勉强还能运转的最低阶的敛息阵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双手掐诀,指尖艰难地牵引出微弱的灵光,试图将阵旗打入礁石缝隙。然而,灵力甫一离体,异变陡生!

空气中那扭曲的法则之力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泛起涟漪。一股无形的斥力猛地撞在萧遥牵引的灵力上!

“噗!”萧遥如遭重击,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洒在幽蓝的苔藓上,瞬间被吸干。他眼前发黑,踉跄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礁石上才稳住身形。那几面阵旗失去控制,叮叮当当散落在地。

法则排斥!此地扭曲的天地规则,对外来的、尤其是带有明显个人烙印的灵力,有着强烈的排异反应!这意味着,在此地布阵、炼丹,甚至可能连基本的功法运转都会受到难以预料的干扰和反噬!

“咳咳……”凌清雪被萧遥喷血的声音惊醒,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片刻才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萧遥靠在礁石上剧烈喘息、嘴角残留血迹、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他身上的黑衣早已褴褛,露出下方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有些地方皮肉翻卷,边缘甚至呈现出被奇异力量侵蚀的焦黑痕迹,那是空间乱流和天道反噬留下的印记。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攫住了凌清雪的心。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如此……需要人照顾。那个永远顶天立地、仿佛能解决一切困境的身影,此刻竟显得如此单薄。她挣扎着想坐起来,丹田处立刻传来刀绞般的剧痛,道基受损的反噬让她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好不容易聚起的一丝微弱灵力瞬间溃散。

“别动!”萧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锐利依旧,带着一种野兽负伤后的警惕。他放弃了布阵的打算,目光死死盯着礁石凹地外不远处,一片不过丈许方圆的小水潭。

那水潭异常清澈,潭底铺满了五彩的细沙和莹润如玉的鹅卵石,几株形态奇异、如同琉璃雕琢般的水草轻轻摇曳,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潭边,甚至有几朵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形似睡莲的小花静静绽放。浓郁精纯的水灵气正是从潭水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是整个孤岛的核心。

然而,就在刚才萧遥吐血、灵力波动的瞬间,凌清雪清晰地看到,那平静无波、美得如同仙境一隅的潭水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暗流旋涡一闪而逝。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死寂之意,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舔舐过她的感知。

“那潭水……”凌清雪的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带着惊悸。

“嗯。”萧遥只应了一声,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潭面,全身肌肉紧绷。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弯下腰,从脚下幽蓝的苔藓丛中,捡起一小块被水流冲刷得圆润的礁石碎片。

就在他指尖捏住碎石的刹那,一只通体银白、翼展不过半尺、形似海燕的奇异小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鸣叫,似乎被潭边那几朵发光的小花吸引,轻盈地俯冲而下,尖喙精准地啄向其中一朵花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就在鸟喙触及花瓣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水潭为中心骤然爆发!平静的潭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急速旋转、直径陡然扩大到数丈、中心漆黑如墨、边缘闪烁着幽蓝电光的恐怖旋涡!强大的吸力凭空而生,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被疯狂扯入其中!

那只银白小鸟连一声悲鸣都未能发出,身影在旋涡边缘一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拽住,瞬间拉长、扭曲、变形!羽毛在狂暴的撕扯力下片片剥离、粉碎!血肉骨骼在众人眼前被那幽蓝的电光绞成最细微的粉末!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窒息,连十分之一个呼吸都不到。前一瞬还是生机勃勃的灵动小鸟,下一瞬,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彻底湮灭于那绞肉机般的漆黑旋涡之中。

旋涡来得快,去得更快。恐怖的吸力骤然消失,幽蓝电光隐没,翻腾的水面急速平复。几息之后,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潭水再次出现,五彩的细沙、莹润的鹅卵石、摇曳的琉璃水草、散发着柔光的奇异小花……一切如初,静谧美好得令人心醉。仿佛刚才那吞噬生命、绞碎一切的恐怖旋涡,只是一场短暂而血腥的幻觉。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其微弱、却冰冷彻骨的空间扭曲波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凶险。

凌清雪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毫无血色。她死死盯着那恢复平静的水潭,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与后怕。那瞬间湮灭的恐怖力量,比任何狰狞的妖兽、狂暴的法术都更让人毛骨悚然。它隐藏在极致的美景之下,无声无息,却致命无比。

萧遥捏着那块礁石碎片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缓缓松开手,碎石无声地落回苔藓丛中。刚才那一幕,印证了他最坏的猜测。这岛屿,这水潭,平静的表象下是扭曲法则的陷阱,是随时择人而噬的死亡领域。这里的危机,超出了常理,诡异莫测。

他沉默地转过身,不再看那致命的水潭。目光落在凌清雪惨白如雪的脸上,她紧咬着下唇,试图抑制身体的颤抖,眼神却倔强地迎向他,里面没有退缩,只有深切的忧虑和对他的关切。

“省点力气。”萧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稳,强行压下了所有翻腾的情绪。他走到凌清雪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几处严重的撕裂伤,动作有些僵硬笨拙地检查她肩胛骨附近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被空间碎片擦过留下的,边缘血肉模糊,残留着微弱但极其难缠的空间撕裂之力,阻碍着愈合。

他从破烂的衣襟内侧撕下相对还算干净的一条布,又从储物袋里摸索出一个仅剩小半瓶的普通外伤药粉——品阶低劣,在这种环境下效果恐怕微乎其微。他拧开瓶塞,准备倾倒药粉。

一只冰凉微颤的手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凌清雪不知何时抬起手,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地阻止了他的动作。她看着他手中那劣质的药瓶,又看向他肩头一道同样狰狞、还在缓慢渗血的伤口,眼神复杂。

“药…不多…”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你…伤更重…先处理…” 每一次吐字都牵动丹田的裂痕,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萧遥的动作顿住了。他抬眼,对上凌清雪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眸子,此刻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狼狈的身影,以及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她自己的伤同样致命,道基受损的痛楚远胜于皮肉之苦,却在这种时候,还在想着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堵在萧遥胸口,比刚才被法则排斥的反噬更让他窒息。他沉默了几秒,没有争辩,只是极其缓慢而坚定地,将凌清雪按在他手腕上的那只冰冷的手,轻轻移开。

“闭嘴。”他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缓了些。他将药粉小心地洒在她肩胛的伤口上。劣质的药粉接触到残留空间之力的创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效果微弱得可怜,甚至无法完全止住渗血。

凌清雪眉头紧蹙,身体因为剧痛而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却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痛哼。她看着萧遥专注而笨拙地为自己包扎,那粗糙的布条缠绕上伤口,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带来钻心的疼,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一股混杂着无力、心疼和决绝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她缓缓闭上眼,不再阻止,也不再说话。体内那几近枯竭的丹田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火星。她调动起那微弱得可怜、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丝寒月剑气本源。这丝本源是她道基的核心,此刻强行催动,无异于在崩裂的悬崖边行走,每一次运转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