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并非触手本身!而是那触手吸附点与下方核心弱点之间,那一片看似稳固、实则因上方吸附受力而变得异常脆弱的阵壁区域!
礁石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其上甚至被萧遥灌注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带着破灭气息的真元,使其速度更快,尖端更锐!
几乎在礁石脱手而出的同一刹那!那条砸向萧遥的恐怖触手,裹挟着碾碎一切的狂暴力量,轰然落下!阴影瞬间吞噬了萧遥渺小的身影!
“不——!!!”凌清雪发出绝望的悲鸣,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砰!!!”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条砸落的触手,在距离萧遥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猛地一滞!
是避水阵!就在那礁石长矛精准无比地刺入上方吸附触手与下方核心弱点之间的脆弱阵壁的瞬间!
“嗤啦——!!!”
如同裂帛!又似琉璃彻底粉碎!
尖锐的礁石,在萧遥最后力量的推动和触手吸附带来的局部应力集中双重作用下,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那片早已布满裂痕、脆弱到极点的阵壁!礁石深深扎入,卡在了阵壁的裂隙之中!
而就在这礁石刺穿阵壁、造成一个微小但致命破口的同一刹那!避水阵那被激发到极致、蓄势待发的磅礴反噬之力,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的洪口!
“嗡——轰隆!!!”
整个避水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无数粗大的蓝色电弧,如同狂舞的雷蛇,瞬间从阵壁深处迸发出来!它们没有无差别地反击所有触手,而是沿着那根被礁石刺穿的微小裂隙,如同找到了仇敌血脉的追踪利箭,疯狂地、精准无比地涌向那条吸附在核心弱点上方、提供了“引导路径”的巨大触手!
恐怖的蓝色雷光瞬间包裹了那条直径超过三米的巨柱般的触手!
“滋滋滋——噼啪!!”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和血肉被瞬间碳化、撕裂的可怕声响混合在一起!那条坚韧无比的触手,在蕴含着整座大阵积蓄的怒意和扭曲水元法则的反噬之力下,如同投入熔炉的蜡烛,瞬间变得焦黑、膨胀!坚韧的表皮寸寸龟裂、爆开!暗红色的血肉和惨白的筋膜被狂暴的电弧撕裂、碳化!大块大块焦黑冒烟的碎肉如同暴雨般从空中坠落,砸在孤岛的礁石和浅滩上,发出“噗噗”的闷响,散发出浓烈刺鼻的焦糊恶臭!
“呜嗷嗷嗷——!!!”
这一次的咆哮,不再是暴怒,而是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撕心裂肺的极致痛苦!声浪穿透海水和阵壁,震得整个孤岛都在哀鸣!深海中卷起狂暴的乱流!
那条遭受重创、几乎被蓝色雷电烤熟的巨大触手,疯狂地痉挛、抽搐,猛地从阵壁上撕扯下来,带起大片的阵法光屑和粘稠的墨绿血液!它胡乱地、毫无章法地在深海黑暗中疯狂甩动、拍打,搅动起滔天的暗流!
另外三条正在攻击的触手,也仿佛被这同伴的惨状和那恐怖的蓝色雷光所震慑,攻击瞬间停滞,甚至微微向后退缩!
阵法的反噬之力并未停止!顺着那条被重创触手与阵壁的连接点(虽然已经脱离,但能量通道尚未完全闭合),狂暴的蓝色电弧如同附骨之蛆,继续向上蔓延、跳跃!隐隐地,甚至能听到深海更深处传来那巨兽本体发出的、更加沉闷痛苦的嘶吼!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反噬,显然超出了深海巨兽的预料。它那混乱而贪婪的思维,无法理解为何攻击“蛋壳”会引来如此恐怖的反击。剧烈的痛苦和本能的恐惧暂时压倒了毁灭的欲望。
趁着这千载难逢的间隙!趁着那几条触手退缩、混乱的瞬间!
萧遥动了!他如同一个从血池里捞出来的破败人偶,每一步都踉跄欲倒,每一步都在坚硬的礁石上留下深红的印记。他完全无视了头顶还在闪烁跳跃的残余电弧,无视了空气中弥漫的焦臭和血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昏迷倒地的凌清雪!
他一把抄起凌清雪冰凉柔软的身体,夹在腋下。没有丝毫停顿,又冲向不远处倒在浅滩的战红缨和白灵儿。他粗暴地将高大沉重的战红缨扛在一边肩头,另一只手则将裹在外袍里的白灵儿紧紧护在胸前。动作牵扯到全身伤口,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牙关紧咬,牙龈都渗出血来,眼中只有前方一块半陷入沙滩、如同天然掩体般的巨大黑色礁石!
“轰!”又是一道残余的蓝色电弧从头顶阵壁掠过,击打在附近,炸起一片碎石!
萧遥猛地扑倒,用自己伤痕累累的后背作为盾牌,将凌清雪和白灵儿死死护在身下,同时将肩上的战红缨推向礁石凹陷的深处!碎石和灼热的电弧碎片砸在他的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带来新的灼痛,但他恍若未觉。
他蜷缩在礁石凹陷的阴影里,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喷出的气息滚烫而血腥。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汗水混合着血水,小溪般流淌下来,在身下的沙地上洇开一片深红。
头顶上,避水阵的光壁依旧布满了狰狞的裂痕,幽蓝的光芒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但那些恐怖的触手,却再也没有落下。只有深海之中,那饱含痛苦、愤怒与一丝忌惮的沉闷咆哮,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如同受伤巨兽不甘的呜咽,搅动着海水,让整个孤岛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震动之中。
暂时,安全了。
萧遥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极度的疲惫和潮水般涌来的剧痛瞬间将他淹没。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立刻昏死过去。但他强撑着,低头看向怀中。
凌清雪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嘴角还残留着血迹。战红缨依旧昏迷,但胸膛的起伏似乎比刚才有力了一点点。被他护在胸前的白灵儿,小小的身体蜷缩着,雪白的毛发沾染着尘埃和血污。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蜷缩在萧遥胸前衣襟里的白灵儿,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受伤的痉挛,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毫无预兆地从她小小的身躯内弥漫开来!
那气息古老、苍茫、威严!仿佛来自洪荒时代的深海霸主,带着统御万水、令生灵俯首的尊贵与凛然!虽然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纯粹得令人心悸!这股气息穿透了萧遥的衣袍,弥漫在狭小的礁石掩体之内。
正因剧痛和愤怒在深海中搅动、徘徊的巨型章鱼海兽,那混乱的咆哮声,在这股古老威严气息出现的瞬间,猛地一滞!
紧接着,那低沉的咆哮声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源自本能的……恐惧!那几条在幽暗海水中缓缓蠕动的巨大触手,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猛地一僵,然后以比攻击时更快的速度,仓皇地向后收缩、退缩!搅起的暗流都带着仓皇逃窜的意味!
不过几个呼吸间,那恐怖的威压和搅动海水的震动感,竟然迅速远离!深海的咆哮变成了模糊的、带着惊惧的呜咽,最终彻底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海兽……退走了?被这股突然出现的、来自白灵儿的古老气息惊退了?
萧遥布满血污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错愕的神情。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依旧昏迷、身体却不再颤抖的白灵儿。那股古老威严的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幻觉般迅速消散,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而尊贵的余韵。
幽蓝的阵法光壁依旧布满裂痕,黯淡地支撑着,将深海的无尽黑暗隔绝在外。死寂,重新笼罩了这座孤岛。
萧遥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礁石,怀中抱着昏迷的凌清雪和白灵儿,旁边是气息微弱的战红缨。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穿透黯淡的阵法光穹,望向那隔绝了生死的幽暗深海深处。眼神深处,除了劫后余生的冰冷,更有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白灵儿……那绝非普通雪狐的血脉!这孤岛的水元世界,以及这深海巨兽的反应……这里潜藏的秘密,恐怕比那扭曲的水之法则,更加惊人,也更加危险。
喘息声在礁石的凹陷里沉重地回荡,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扯动着全身崩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混合着海水腥咸和血肉焦糊的刺鼻气味,直冲脑门。
萧遥靠在冰冷粗粝的礁石上,几乎用尽了最后一丝意志力才没有彻底昏厥过去。他低头,目光扫过怀中的凌清雪。她依旧昏迷着,长睫紧闭,脸色苍白得透明,嘴角那抹血迹如同雪地红梅,刺眼得让他心头一抽。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探了探她脖颈处的脉搏,微弱得如同游丝,但终究还在跳动。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涌上喉咙,又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尽量不牵动伤口,将凌清雪轻轻放在相对干燥的沙地上。然后,他看向另一侧的战红缨。这个如同钢铁铸造般的女人,此刻安静地躺着,高大的身躯透着一股罕见的脆弱,唯有那紧锁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还残留着一丝不屈的刚硬。她的呼吸虽然微弱,却比凌清雪要平稳一些,胸膛的起伏带着一种奇特的、缓慢而深沉的韵律。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胸前。白灵儿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的外袍里,似乎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刚才那股惊退海兽的古老威严气息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身沾染了血污的雪白毛发,昭示着他们刚刚经历过的残酷。
危机暂时解除,但孤岛依旧是绝地。避水阵光壁布满裂痕,幽蓝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一旦阵法破碎,万顷海水的重压和深海中无穷无尽的恐怖存在,会瞬间将他们碾成齑粉。空气中浓郁到粘稠的水灵气,此刻闻起来也充满了不安定的杀机。
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找到修复阵法或者彻底离开的方法!
萧遥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味灌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疲惫。他艰难地抬起如同灌了铅的手臂,试图从储物戒中取出疗伤丹药。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戒指表面,神念探入其中,反馈回来的却是一片令人心寒的空荡。之前从戈壁传送时耗尽了最后几块灵石,而疗伤的丹药……在葬神渊的亡命奔逃和天道化身的追杀中,早已消耗殆尽。
储物戒里只剩下几样东西:那枚核心布满裂痕、暂时沉寂的欺天石,几块在戈壁随手捡拾的、蕴含微弱星辰精金但此刻毫无用处的矿石碎片,还有……小半坛在葬神渊边缘某个废弃洞府里顺手收起的、不知名的劣酒。辛辣刺鼻,除了麻痹神经,别无他用。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有通天之智,在这绝灵之地,面对油尽灯枯的身躯,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萧遥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他缓缓闭上眼,不再徒劳尝试。摒弃一切杂念,将心神沉入体内,如同最吝啬的守财奴,开始艰难地收拢、梳理经脉中那一点点散乱如游丝、随时可能溃散的真元。每一次意念的引导,都像在满是碎玻璃的荆棘丛中穿行,剧痛伴随着虚弱感阵阵袭来。
时间,在这片幽蓝的死寂中,缓慢得如同凝固。只有阵法光壁偶尔发出的、如同垂死叹息般的微弱“啵”声,以及远处海水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个时辰。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
萧遥猛地睁开眼。是凌清雪!她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眼神初时涣散迷茫,如同蒙着一层水雾,但很快便凝聚起来,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当她的目光触及萧遥那张布满血污、惨白如纸的脸时,瞳孔骤然一缩。
“萧……”她想开口,声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如同砂砾摩擦。
“别说话。”萧遥的声音同样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他伸出手,轻轻按住她试图抬起的肩膀,动作极其轻微,生怕牵动她的伤势。“省点力气。暂时……安全了。”
凌清雪的目光越过萧遥,看到了旁边昏迷的战红缨,看到了萧遥胸前衣襟里露出的白灵儿的一角雪白毛发。最后,她的目光落回萧遥身上,落在他那身被鲜血浸透、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破烂衣袍上,落在他肩头、手臂上那些深可见骨、依旧在缓慢渗血的狰狞伤口上。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瞬间涌起了剧烈的水光。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死死咬住了下唇,刚刚恢复一丝血色的唇瓣再次被咬破,渗出血珠。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冰冷颤抖的手,轻轻覆盖在萧遥按住她肩膀的那只同样冰冷、布满血痂的手背上。没有灵力,只有一片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传递着无声的、沉重的慰藉。
萧遥的手微微一顿,感受着手背上那片冰凉和细微的战栗。他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头顶那片布满裂痕、如同破碎琉璃般的阵法穹顶。
幽蓝的光纹依旧在缓慢流转,映照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也映照着凌清雪眼中无声滚落、瞬间没入鬓角的冰凉泪滴。
孤岛死寂,劫后余生的沉重与未知的危机,如同无形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白灵儿在昏睡中无意识地蹭了蹭萧遥的胸口,发出细微的呜咽。远处,深海的黑暗中,仿佛有更庞大、更古老的阴影,在无光的水渊深处,缓缓游弋,无声地注视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