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渊崩了。
那横亘于天地尽头、隔绝阴阳、埋葬神魔的恐怖绝地,彻底化作了历史尘埃中的一声悲鸣。其毁灭的余波,远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深远、更加暴烈。
当那声仿佛开天辟地又似纪元终结的恐怖巨响,裹挟着能令星河倒悬的毁灭能量,自遥远得不可计数的葬神渊方向横扫而来时,整个浩瀚无垠的修行界,无论身处何等角落,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种族异同,凡有灵者,皆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战栗!
东域,万仞仙山深处,一座不知矗立了多少万年的古老观星台,其顶端的浑天仪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旋即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轰然解体。台顶那位须发皆白、气息缥缈如云的老者,猛地喷出一口心头精血,浑浊的双眼中倒映出群星陨落、天地倾覆的末日景象,他指着葬神渊的方向,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天…天怒!神渊…崩殒!有…有逆天者…触怒了…至高意志!大劫…将至!”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如枯木般萎顿于地,生机迅速流逝,只留下那染血的玉言,在狂风中飘散。
西域,魔焰滔天的“万骸骨城”深处,白骨堆砌的王座上,一位周身笼罩在幽暗冥火中、气息比九幽寒冰更令人心悸的魔道巨擘猛地睁开双眼。其眼眶中跳跃的并非瞳仁,而是两簇疯狂摇曳的碧绿魂火。他枯槁如鹰爪的手指深深嵌入王座扶手,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低沉沙哑的笑声带着难以言喻的兴奋与贪婪,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桀桀桀…天道化身亲自出手追杀…葬神渊都为之陪葬…好!好一个‘天道不容之人’!此子身上,必有超脱此界的‘逆天之秘’!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活要见人,死…也要夺其魂魄!”
南疆,十万大山的核心祖地,一座座巍峨如山的图腾柱无风自鸣,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响。柱身上雕刻的古老神魔图案仿佛活了过来,眼中流露出惊惧与愤怒交织的光芒。浓密的瘴气深处,传来一声撼动山岳的咆哮,夹杂着古老沧桑的意志:“外来的异数…引来了天道的怒火…这怒火…会焚尽一切!封闭祖地!召回所有在外的族人!这场风暴…我族…不沾!”
北原,苦寒之地,一座万年不化的玄冰神殿内。殿中央,巨大的冰晶镜面上,正剧烈波动着葬神渊崩灭时的最后一幕碎片景象:混沌能量狂潮席卷一切,隐约可见一道模糊却带着无尽威压的金色身影,正冷漠地挥出毁灭一击,而一道渺小却异常坚韧的身影,在破碎的空间乱流中艰难挣扎…镜面旁,一位身着冰蓝神袍、面容笼罩在寒气中的女子沉默伫立,良久,她才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镜面,冻结了那恐怖的画面。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响起:“天道化身显形…纪元之初的禁忌传说竟为真…通知神殿所属,自今日起,封山避世。这潭浑水,非我等可涉。”
中州,作为修行界的中心,更是风暴的旋涡核心。消息如同最狂暴的瘟疫,以各种隐秘而高效的渠道疯狂扩散。
“听说了吗?!葬神渊…没了!被硬生生打崩了!”
“何止!是天道的化身!传说中的天道意志凝聚体亲自出手!就为了追杀一个人!”
“嘶…谁?!谁有如此泼天大胆?竟能引动天道化身降临追杀?!”
“还能有谁?那个萧遥!那个在葬神渊闹出天大动静的家伙!”
“是他?那个身怀诸多至宝、搅动风云的萧遥?他…他竟然触怒了天道本身?!”
“岂止触怒!传闻他身怀‘逆天之秘’!是连天道都容不下的存在!葬神渊崩灭,就是天道降下的神罚!”
“逆天之秘…难怪!难怪他能如此妖孽!难怪连天道都要抹杀他!这秘密…该是何等惊天动地?!”
“哼,再惊天动地又如何?被天道化身亲自追杀,他还能活?葬神渊就是他的埋骨之地!”
“未必!据说有人以秘法窥见一线天机,那萧遥似乎并未当场陨落,遁入了空间乱流深处…”
“什么?!硬抗天道化身一击,还从葬神渊崩灭中逃出生天?这…这还是人吗?”
“正因如此,才更坐实了‘逆天之秘’的可怕!他若不死,必成祸乱之源!天下共诛之!”
流言在茶馆酒肆、坊市秘会、宗门重地之间飞速传递、发酵、扭曲。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每一个猜测都被添油加醋。“天道不容之人”、“身怀逆天之秘”、“葬神渊因他而崩”、“硬撼天道化身不死”…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如同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瞬间在整个修行界的高层炸开!
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蔓延。一些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的大教古派,其核心禁地中供奉的古老法器,纷纷发出不安的嗡鸣。有通灵的古镜自行龟裂,映照出尸山血海的模糊景象;有镇压气运的神剑无端震颤,剑鸣凄厉如泣;更有甚者,某些与天地法则联系紧密的灵兽突然躁动不安,甚至自戕而死…种种异兆,无不指向同一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天道震怒,降下神罚,而这神罚的源头,指向了那个名叫萧遥的人!
“查!动用一切力量!我要知道葬神渊崩毁时最精确的影像!我要知道天道化身出现的每一个细节!我要知道萧遥…到底是死是活!” 某个隐世古族的祖殿内,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震得虚空微颤。无数道隐晦而强大的神念瞬间破空而去,刺向那片已成混沌废墟的葬神渊方向。
“传讯所有在外行走的暗子,不惜暴露身份,全力打探萧遥可能的藏身之地!他身上那‘逆天之秘’,必须为我圣地所有!这是唯一能让我圣地重返巅峰、甚至超脱此界的契机!” 另一处圣地残存的核心秘境中,一个充满狂热与贪婪的声音下达着指令。他们口中的“圣地”,其标志赫然与那被萧遥踏破的“玄天圣地”有几分相似。
“哼,一群伪君子,满口替天行道,不过是为那‘逆天之秘’找块遮羞布!” 魔气森森的秘窟深处,一个沙哑的声音冷笑,“但这次…本座喜欢!传令血杀堂全体出动!掘地三尺,也要把那萧遥给我挖出来!天道要他死?很好!但在他死之前,那秘密…得先归我!”
贪婪与恐惧,如同两条交织的毒蛇,在无数势力的心头疯狂滋生、缠绕。萧遥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代表一个天赋卓绝、身怀重宝的天才修士,而是化作了“禁忌”、“灾祸”与“无上机缘”的混合体。他本身的存在,仿佛就成了一场席卷整个世界的巨大风暴的风眼。
**太一仙宗,云海之巅。**
仙雾缭绕的“问道峰”顶,象征着宗门至高权柄的“太上殿”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冻结的铅块。宗主云渺真人端坐主位,素来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云在剧烈翻腾。殿内两侧,宗门核心长老齐聚,人人面色肃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葬神渊崩灭…天道化身显踪…追杀萧遥…逆天之秘…” 一位掌管情报的灰袍长老声音干涩地汇报着外界传来的、一条比一条更骇人听闻的消息,每念出一个词,殿内的寒意便加重一分。
“宗主,” 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沉凝如岳的执法长老沉声开口,声音带着金铁之鸣,“此子萧遥,已成天地大劫之源!其所行所为,已彻底触怒天道,引下神罚。我太一仙宗,万载清誉,道统传承重于一切。此刻若再与其有任何牵连,恐遭池鱼之殃,引来天道迁怒,宗门基业…危如累卵!”
“李长老所言极是!” 另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长老立刻附和,他主掌宗门资源调配,更重实际利害,“如今外界流言如刀,弑遥联盟已然成形,其势汹汹,所图甚大。我宗若卷入其中,无论立场如何,都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资源封锁、弟子在外遇袭、甚至被扣上‘庇护逆天者’的罪名群起攻之…这些后果,我等不得不防!当断则断!”
“可…” 一位气质温婉的女长老面露不忍,“萧遥此人,虽行事莫测,但观其过往,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他与红缨…唉。况且,天道化身显形追杀一人,此事本身就透着诡异。那所谓的‘逆天之秘’尚未可知,我等便急于撇清,是否…是否太过凉薄?岂不闻唇亡齿寒?”
“凉薄?” 执法长老李长老冷哼一声,周身气息陡然凌厉了几分,“清音长老,此非意气用事之时!天道意志,至高无上!其化身显形,降下神罚崩毁葬神渊,此乃煌煌天威,铁证如山!萧遥被其锁定追杀,便是天地不容!与他有旧,便是与天为敌!这‘凉薄’二字,是天道降下的劫火!岂是我等凡俗宗门能承受?宗门存续,百万弟子性命道途,难道要为一个‘逆天者’陪葬吗?”
“李长老言重了。” 云渺真人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抚平躁动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殿内激荡的气息。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殿外那翻滚不休、仿佛也感应到天地剧变而显得躁动不安的护山大阵云海之上。
“天道之怒,非虚。” 云渺真人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头,“葬神渊崩灭的因果业力,足以扭曲一方星域,波及万界。此等劫数,已远超我太一仙宗所能化解,甚至…远超此界任何个体或势力所能承担。”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决然,更有一丝深藏的无奈。
“传本座法旨。”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肃穆的大殿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即日起,太一仙宗,封山!”
“护宗大阵‘九霄云海镇仙阵’,全功率开启!隔绝内外一切空间、神念、因果联系!”
“召回所有在外执行非生死攸关任务的弟子、长老!”
“宗门宝库,除维持大阵运转及弟子基本修炼所需,其余资源一律封存!”
“宗门内部,转入战时戒备状态,所有弟子潜心修炼,无令不得擅离洞府,不得议论外界是非!”
“此令,直至…这场由‘逆天者’引发的天地大劫,尘埃落定为止!”
“封山”二字出口,殿内所有长老,无论是主战主和,皆心头巨震,随即化为一片沉重的默然。这是最无奈,也最决绝的选择。意味着放弃所有对外界的干预与联系,龟缩于大阵之内,以万载积累的底蕴硬抗外界可能席卷而来的风暴余波。是自保,亦是…避世。
“谨遵宗主法旨!” 众长老齐齐躬身,声音低沉而肃穆。太一仙宗这艘庞然大物,在这一日,选择了驶入风暴眼中最平静却也最孤寂的避风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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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观星台上。**
此处仿佛独立于时空之外,漫天星辰触手可及,一条条由纯粹星光构成的命运长河在虚空中无声流淌,交织成一张笼罩诸天万界的巨网。天机阁主——一位身形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星光中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观星台中央。他面前,一幅由无数星光丝线勾勒出的庞大星图正在剧烈动荡、扭曲、崩裂!代表葬神渊的区域,已彻底化为一片吞噬一切光芒的恐怖黑洞,无数代表因果、命运、生机的星光丝线被其蛮横地扯断、吞噬,甚至反向侵蚀着整幅星图!
“噗!”
一直维持着推演手势的天机阁主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血液离体,并未落下,而是化作点点蕴含恐怖天机反噬之力的金焰,灼烧着周围的星光,发出滋滋的声响。他模糊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仿佛瞬间苍老了万年。
“阁主!” 侍立在旁的几位核心长老骇然失色,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