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 天机阁主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沙哑,他艰难地摆了摆手,阻止了想要上前的长老。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代表葬神渊的黑洞,以及从黑洞中延伸而出、带着煌煌天威、无情锁定着某个渺小光点的金色因果线——那是天道化身的追杀烙印!
“天机…彻底乱了…” 他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葬神渊崩,葬下的不止是神魔遗骸,更埋葬了一段被天地强行抹去的历史…引动了真正的‘天怒’…那萧遥…他身上的‘变数’…已非‘异数’,而是‘逆数’!是天道运转中必须被清除的‘毒瘤’!”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层层星海,仿佛看到了那正在混沌乱流中挣扎的身影,看到了那丝缠绕其身的、连天道都无法完全解析的“逆数”本源。
“此子已成风暴核心,其命运轨迹已被天道意志强行扭曲、遮蔽,任何试图窥探其未来的行为…皆是自寻死路!非但无法看清,更会引来天机反噬,乃至…天道意志的直接注视!”
想到刚才强行推演时,那从黑洞深处投来的、冰冷无情、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漠然一瞥,天机阁主依旧心有余悸。那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意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剧痛,声音陡然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吾谕令!”
“即刻起,天机阁,闭阁!”
“关闭所有对外推演、占卜、问卦之通道!”
“召回所有在外行走的‘天机使’!”
“启动‘周天星斗匿踪大阵’,全力运转,隔绝内外一切天机感应!”
“阁内所有典籍、星图、推演记录,凡涉及‘萧遥’、‘葬神渊’、‘天道化身’、‘逆数’等关键词者,全部封存,施以最高阶‘天机遗忘禁制’!非阁主亲启,任何人不得查阅!”
“所有弟子、长老,潜心研习《静星无妄经》,固守本心,不得妄议,不得窥探!违者…废修为,逐出天机阁!”
一连串的命令冰冷而急促,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
“阁主!闭阁…这代价是否太大?我天机阁立足之本…” 一位长老忍不住出声,脸上满是不甘与忧虑。闭阁意味着放弃天机阁在修行界超然的地位和庞大的资源网络,如同自废武功。
“代价?” 天机阁主猛地转身,模糊的面容上,两道实质般的星光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那位长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威,“你想让整个天机阁,成为下一个葬神渊吗?!你想让这满阁弟子,都化作天道清算下的劫灰吗?!‘逆数’之劫,沾之即焚!避之唯恐不及!此刻闭阁,是断尾求生!是唯一生机!执行命令!”
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整个观星台,那位长老脸色煞白,踉跄后退,再不敢多言。
“谨遵阁主法旨!” 其余长老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敬畏与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很快,覆盖整个天机阁秘境的“周天星斗匿踪大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无数星辰符文流转,将这片区域从现实的时空和虚幻的天机长河中缓缓“擦除”、隐匿。天机阁,这个以窥探天机、执掌命运一角而闻名于世的神秘之地,在这一日,主动选择了从世界的舞台上消失,沉入了最深沉的寂静与遗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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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并未因两大巨头的封闭而平息,反而如同野火燎原,愈演愈烈,烧遍了每一个角落。恐慌在底层修士和凡俗世界以更直观、更扭曲的方式蔓延开来。
中州边缘,一座名为“枫林渡”的凡人城镇,因其是通往一处小型灵石矿脉的必经之地,倒也聚集了不少低阶修士和往来商贾。最大的茶馆“听雨轩”内,此刻人声鼎沸,气氛却异常诡异。恐惧、贪婪、兴奋、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在浑浊的空气里。
高台之上,一个留着山羊胡、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将不知从哪听来的、早已面目全非的消息添油加醋地演绎着:
“…话说那萧遥魔头,身高八丈,眼如铜铃,口若血盆!他身怀上古邪魔传承,修炼的是吞噬天地元气的禁忌魔功!葬神渊下,他为了练成魔功最后一重,竟丧心病狂,以百万生灵血祭,妄图打开九幽魔界通道!此举人神共愤,终于引来了老天爷的震怒!”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台下众人心头一跳。
“霎时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一尊金光万丈、比山岳还要伟岸的‘天神’自九天之上降临!那便是天道意志的化身啊!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天罚!天神怒吼:‘逆天者,当诛!’ 抬手便是一道灭世神雷,轰向那萧遥魔头!那萧遥魔头也是了得,祭出一面据说用人皮和龙骨炼制的万魂幡,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但那葬神渊,却承受不住天神之怒,轰然崩塌!无数被封印的远古妖魔残魂趁机逃出,为祸人间呐!”
台下听众听得脸色发白,有人瑟瑟发抖,有人低声咒骂“魔头该死”,也有人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低声询问:“那…那魔头死了没?他身上的魔功秘籍和宝贝…”
说书先生捋了捋山羊胡,故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神秘的气氛:“嘿嘿,据小道消息…那魔头硬抗天神一击,重伤垂死,却靠着那万魂幡裹挟了无数葬神渊逃出的妖魔残魂,化作一道血光遁走了!如今啊,不知躲在哪个犄角旮旯舔舐伤口呢!各大仙门圣地、古族世家,还有那些替天行道的魔道巨擘们,已经联合起来,成立了‘弑魔联盟’!布下天罗地网,誓要将其挫骨扬灰,夺回那逆天的魔功和至宝!谁要是能提供那魔头的线索…嘿嘿,赏灵石百万,法宝一件!”
“百万灵石!法宝!”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声和贪婪的议论。
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笠、风尘仆仆的汉子默默喝着粗茶,听着这些荒诞不经却广为流传的谣言,斗笠下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正是乔装改扮、刚从一处隐秘传送阵出来打探消息的萧遥旧部之一。听着昔日并肩作战的首领被如此污名化,听着那“弑遥联盟”(在谣言中已成了“弑魔联盟”)的步步紧逼,汉子心中怒火翻腾,却只能死死压住。他摸出一块下品灵石丢在桌上,压低了斗笠,悄无声息地起身,汇入门外熙攘的人流,身影很快消失。他必须尽快将外界的剧变和汹涌的恶意,传递给可能还在地心深处挣扎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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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修行界,从至高无上的圣地古族,到挣扎求存的底层散修,再到懵懂无知的凡俗众生,都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天道之怒”的恐怖风暴中战栗、摇摆、抉择。恐惧催生自保,贪婪点燃战火。一张无形而致命的大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编织、收紧,目标直指那风暴的核心——萧遥!
“天道不容之人”、“身怀逆天之秘”的标签,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萧遥这个名字之上,也印在了每一个听闻此事的人心中。这股由流言、恐慌和贪婪汇聚而成的滔天巨浪,其威势,甚至不亚于葬神渊崩灭本身带来的冲击。
天下,已然震动!
而在那炽热、狂暴、几乎与世隔绝的地心熔窟最深处,一片相对“平静”的暗红色岩浆池边缘。
嗤啦——!
粘稠如浆的暗红岩浆猛地向两边分开,一个身影缓缓从中升起。
战红缨!
她全身赤裸,新生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健康而充满力量感的古铜色,上面还残留着岩浆灼烧留下的暗红纹路,如同天然的火焰图腾。一头火红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背脊上,发梢还滴落着滚烫的熔岩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缕缕青烟。
她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曾经燃烧着不屈战意的眸子,此刻仿佛被熔炉重新淬炼过,沉淀下一种火山爆发前的极致内敛。瞳孔深处,不再是单纯的火焰,而是熔融的金红色!如同流动的岩浆,蕴含着焚灭万物的高温和足以支撑天地的恐怖力量!眼神深处,一丝涅盘重生的明悟与坚毅,取代了曾经的绝望与迷茫。
她抬起手,五指缓缓收拢。
嗡!
掌心之中,一团纯粹到极致、蕴含着狂暴火系法则本源的金红色火焰凭空凝聚!正是她拼死从火灵核心夺取、并最终在岩浆淬炼中与自身意志完美融合的“火精”!这团火精在她掌心温顺地跳跃着,散发出令周围岩浆都为之微微避让的恐怖高温和灵压。
她低头,看向自己紧握的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脱胎换骨、比全盛时期更加磅礴、更加凝练、充满了破灭与新生意境的武道真元在奔涌咆哮。每一寸筋骨,每一滴血液,都仿佛化作了流动的熔岩,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
“破而后立…” 一个沙哑却带着金铁般铿锵质感的声音,从她喉咙里缓缓吐出,如同地心熔岩的咆哮。这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熔岩、直抵灵魂的力量。
她的目光,穿透层层涌动的炽热岩浆和扭曲的空气,仿佛越过了无尽的地层,投向了那未知的外界,投向了那个将她从死亡边缘拖回、此刻正被整个世界追杀的男人的方向。
那双熔金般的赤瞳中,沉寂的火焰猛地一跳,骤然升腾起比这地心熔窟更加炽烈、更加决绝的熊熊战意!
“萧遥…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