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令!”惊呼声四起。
“报——!!!”第三声凄厉的传报如同催命的丧钟,“神都宗庙……宗庙震动!供奉历代先帝灵位的‘太一殿’……殿顶琉璃瓦崩落!灵位……灵位移位!陛下!祖宗震怒啊!!”
“噗——!”
这一次,是金阶之上!
凤霓裳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滚烫的心头精血猛地喷了出来,如同血色的花朵,在她玄色的帝袍上怵目惊心地绽开!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若非一只手死死撑住沉重的龙案,几乎要软倒在地。那按在玉玺上的手,指缝间也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与玉玺上流转的玄黄龙气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地龙翻身!江河倒灌!宗庙震动!山河定运圭碎裂!
天谴反噬!国运动荡!
这强行引动国运龙气为萧遥遮蔽天机,所引发的反噬,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降临在这片古老的神朝大地之上!每一条噩耗传来,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凤霓裳的心口,也砸在每一个大炎臣民的心上!那面遮蔽神都的玄黄金鳞巨盾,仿佛是用这万里山河的动荡、亿万生灵的苦难作为燃料,才得以维持!
“陛下!收手吧!!”秦正阳老泪纵横,额头在金砖上磕得血肉模糊,声音嘶哑绝望,“苍生何辜啊陛下!!您看看这江山!看看这黎民!为了一个萧遥,值得吗?!值得将整个神朝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珠帘之后,阴影深处。数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死死盯着金阶上那道摇摇欲坠、浴血支撑的身影。他们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了一丝残忍而快意的弧度。
“值得吗?”凤霓裳撑住龙案,艰难地抬起头,抹去唇边刺目的血迹。她的脸色苍白如雪,眼神却依旧亮得吓人,那光芒甚至比刚才凝聚龙气巨盾时更加纯粹、更加炽烈!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得失、甚至超越了帝王权柄本身的执念!
“朕只知道……”她的声音带着血沫摩擦的嘶哑,却字字如铁,掷地有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轰然响彻在每一个被恐惧和动摇充斥的心灵之上:
“有些事,必须做!”
“有些人,必须护!”
“有些脊梁……”
“宁折不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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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万钧巨石,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每一个字都带着她心血的温度,带着帝王的意志,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狠狠砸在承天殿每一个人的心头。
“宁折不弯……” 秦正阳匍匐在地,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老脸上纵横的泪水和血污混合在一起,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茫然。他一生信奉的“存社稷、安黎民”之道,在女帝这以江山动荡、生灵涂炭为代价的“护一人”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却又被那“宁折不弯”的铮铮傲骨刺得灵魂剧痛。
跪伏的朝臣们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西南伏龙城陷落、东北寒渊泽国、宗庙震动、太史令呕血昏厥……这一条条染血的噩耗,如同冰冷的锁链缠绕着他们的脖颈。他们恐惧于天道的反噬,更恐惧于眼前这位女帝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她真的……要用整个大炎为那个萧遥陪葬吗?
死寂笼罩着大殿,只有地脉深处传来的、如同受伤巨龙般沉闷而痛苦的呻吟,还在提醒着所有人,这场强行抽取国运带来的灾难远未结束。
凤霓裳没有理会下方的死寂与恐惧。她撑在龙案上的手背青筋暴起,指尖因用力而深深陷入坚硬的蕴灵神玉之中,留下几个浅浅的凹痕。另一只按在九龙玉玺上的手,承受着那浩瀚国运与天道反噬的双重碾压,早已血肉模糊,鲜血顺着玉玺上盘绕的龙身蜿蜒流淌,将那玄黄之色染得愈发深沉妖异。
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从手掌蔓延至整条手臂,刺入骨髓,钻入神魂!那源自国运动荡的反噬之力,更像是一条条无形的毒蛇,在她本就因强行引动龙气而空虚的帝脉本源中疯狂噬咬、破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震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她的脊梁,依旧挺直如标枪!
她的目光,穿透了殿宇的阻隔,穿透了翻滚的玄黄云海,死死地“钉”在那面悬浮于神都苍穹之上、由万载国运凝聚的玄黄金鳞巨盾之上。她能清晰地“看到”盾面之上万龙游走的轨迹,感受到那厚重磅礴、隔绝万法的力量。这力量,正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消耗着,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在对抗那冥冥之中、源自九天之上的恐怖锁定意志!
那是天道对萧遥的追杀意志!此刻,这意志正被这面倾尽大炎国运的巨盾,死死地阻隔、干扰!
“坚持住……” 凤霓裳在心中无声地呐喊,是对那面巨盾,更是对自己。鲜血顺着她的下颌不断滴落,在玄色帝袍上晕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暗红之花。她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神魂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一边是江山倾覆、哀鸿遍野的惨烈景象,一边是那个在无尽追杀中狼狈却始终不肯倒下的身影。
就在她的意志濒临涣散的边缘——
“嗡!”
那方被她的帝血浸染的九龙玉玺,仿佛被她的心血意志彻底点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赤金色的帝血与玄黄色的国运龙气在玉玺上交缠、融合,爆发出一种古老、神圣、带着不屈抗争意志的奇异共鸣!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温暖的力量,如同涓涓细流,顺着她按在玉玺上的伤口,逆流而上,涌入她近乎枯竭的帝脉本源之中!
这股力量,并非补充,更像是……点燃!
点燃了她血脉深处,那属于“凤”的涅盘真意!点燃了她灵魂之中,那属于帝王的守护执念!
“呃啊——!”
凤霓裳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充满力量的长吟!如同濒死的凤凰在引颈向天!她苍白如纸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抹异常的红晕!那双因剧痛和疲惫而略显黯淡的凤眸,瞬间爆射出比太阳更炽烈的光芒!
“以吾帝血!祭山河!”
“以吾帝魂!镇乾坤!”
“此盾——不!破!”
她清叱出声,每一个音节都仿佛与玉玺、与那面苍穹巨盾、与脚下这片剧烈动荡的神朝大地产生了共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直抵法则本源的奇异韵律!
“轰——!!!”
苍穹之上,那面承受着无形天道意志疯狂冲击、光芒已略显黯淡的玄黄金鳞巨盾,骤然爆发出万丈毫光!盾面之上,万龙齐吟!那些原本只是符文和光影凝聚的游龙,此刻竟仿佛活了过来,龙睛之中燃烧起熊熊的金色火焰!一股更加凝练、更加厚重、带着浓郁帝血气息的无形屏障之力,轰然扩散!
神都范围内,所有修行者瞬间感觉自身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切断!如同被投入了绝对的真空!不仅仅是天地灵气的感应被隔绝,甚至连自身法力的运转都变得无比滞涩!仿佛整个神都,都被强行从这方天地间短暂地“剥离”了出去!
金阶之下,一直沉默关注的老太监曹安,浑浊的老眼中骤然爆射出一缕精芒!他清晰地感觉到,女帝身上那股濒临崩溃的虚弱气息,在这一声叱咤之后,竟奇迹般地稳住了!虽然依旧如同风中残烛,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屈不灭的意志之火!那是帝血与国运在生死关头产生的奇异共鸣,是意志超越极限的燃烧!
他枯瘦的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中悄然捏紧,指节发白。他知道,陛下这是真正将自身帝命与大炎国运彻底绑定,孤注一掷了!此盾若破,不仅萧遥危殆,陛下……亦将帝命崩殂,魂飞魄散!
代价,惨烈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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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不知名的荒芜戈壁。**
天空是令人绝望的铅灰色,仿佛一块巨大的、沉重的铁板死死扣在大地之上。没有风,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压抑得让人窒息。干裂的褐色大地布满沟壑,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模糊的、如同怪兽獠牙般的黑色山峦轮廓。
“轰咔——!!!”
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粗壮的惨白色雷霆,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铅灰色的苍穹!它并非寻常闪电的枝杈状,而更像是一根纯粹由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的、贯穿天地的巨大光矛!速度快到超越了时间的感知,带着审判万灵、抹杀一切的煌煌天威,悍然劈落!
目标,直指下方戈壁中一道正在亡命飞遁的渺小身影——萧遥!
这道雷霆,比葬神渊中遭遇的任何一道天罚都要恐怖!其中蕴含的毁灭法则,几乎凝成了实质!雷霆未至,那股锁定神魂、冻结思维的无上威压,已经让下方百里之内的空间彻底凝固!地面坚硬的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又被恐怖的压力瞬间压成一面光滑如镜的琉璃!
萧遥的身影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压之下,显得如此渺小,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他身上的青色布袍早已破烂不堪,被干涸的血迹和焦黑的雷痕染得看不出本色。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灰败,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永不熄灭的星辰,燃烧着疲惫到极致却永不屈服的火焰。
他刚刚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撕裂空间的空间乱流,旧力刚尽,新力未生,正是最虚弱的刹那!这道毁灭雷霆,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封死了他所有闪避和格挡的可能!
“糟!”萧遥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死亡气息瞬间将他彻底笼罩!他体内那点残存的力量,在这道天罚面前,渺小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只能……硬抗!以这残破之躯,硬撼这灭世天威!
结局,似乎已然注定——灰飞烟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的瞬间!
嗡——!
一股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波动,毫无征兆地拂过萧遥的身体!
这股波动,极其微弱,如同蜻蜓点水,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温暖和……熟悉!
它并非作用于他的身体,也并非作用于他残存的力量,而是直接作用于那道牢牢锁定他神魂、如同附骨之蛆般无法摆脱的——天道意志枷锁!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无比厚重温暖的大手,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拂过那道冰冷刺骨的枷锁!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冰层碎裂的声响,在萧遥的神魂最深处响起。
那道如同附骨之疽、将他牢牢钉死在天道审判之下的恐怖锁定感,竟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松动!
就是这一丝松动!
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毫无意义。但对于在生死边缘挣扎了无数次、对自身状态掌控入微的萧遥来说,这丝松动,无异于无尽黑暗中骤然闪现的一线天光!
“嗯?!”萧遥眼中那几乎凝固的绝望,瞬间被一股无法言喻的惊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感应!
锁定……松动了?这怎么可能?!天道化身亲自降下的追杀锁定,除非身死道消,或者有超越天道的力量干预,否则绝无可能摆脱!这丝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