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瑶心头猛地一颤!
只见六皇子轩辕羽,慢悠悠自那草垛后踱出。一身簇新银灰骑射劲装此刻蹭得灰扑扑,肩头沾染草屑,俊俏的小脸上不偏不倚横着一道可疑的黑灰,怀中竟还小心翼翼捧着一只绒毛稀疏、瑟瑟发抖的灰兔幼崽!模样狼狈兮兮,活脱脱是哪个营帐里溜出来偷闲寻野趣的懵懂稚童。
“咦?”轩辕羽抱着灰兔,歪着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德旺手中的乌铁令牌,又瞥向安陵瑶这身灰头土脸、低头缩肩的“杂役”打扮,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沾了草灰和泥痕的衣襟上,小嘴一扁,好不委屈:“本宫……咳,方才追这小兔儿玩耍,险些跌草堆里去!”他像是才被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惊扰,仰起脏兮兮的小脸,理直气壮地质问周德旺:“吵吵什么呢?本宫不过迷了路,想寻人问问回二哥马队的方向,你杵在这里挡什么道?”稚气未脱的语气里满是孩童式的抱怨与理所当然,浑然未觉场面的微妙,亦似全然不识改头换面的安陵瑶。
周德旺捏着令牌的手猛地一僵,脸上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冻结,如同画皮陡然僵化。他急忙低头,躬身掩饰眼底的凶光,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谄笑:“六殿下容禀!下官……下官只是奉例查验,不敢有丝毫懈怠……” 他试图辩解,余光却毒蛇般剜了一眼低垂首的安陵瑶。
轩辕羽似是不耐,撇撇嘴,抱着小兔径直上前两步,恰恰停在安陵瑶与流桐身前,幼小的身躯无意间形成一道屏障。他背对着安陵瑶,扬着那张小花猫似的脸孔,对着周德旺脆生生道:“查?查什么?我方才听见了,这位大哥不就是要进去做活么?有什么好查的?莫非你怕他进去把你那宝贝破门板扛走了不成?”孩童心性的质问天真莽撞,却又隐隐带着皇子身份赋予的天然威压,“我二哥还等着本宫拿这兔崽子去给他瞧新鲜呢!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快点让开!”
周德旺被这连珠炮似的顶撞噎得脸上横肉抽搐,眼中凶戾之气几乎喷薄欲出,奈何面对这年幼却尊贵的小皇子,只能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咽回,咬牙侧身避让些许。
就在这一瞬!轩辕羽抱着小兔的手肘,因着站得不甚稳当,似被草根一绊,身体微乎其微地踉跄了一下,朝着那厚重的“守拙门”方向轻轻一歪!电光石火间,他那紧贴门板的肘弯,仿佛卸力般,又似有意无意,极轻巧又无比精准地滑撞在门板边角几处极不起眼、宛如陈旧虫蛀般的凹陷纹理之上!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一连串细微、急促、轻重节拍诡秘如夜枭暗语的叩击声,在他袖袍遮掩的碰撞下,几近无声地乍起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