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正午倾盆而下,祖屋的地基开始渗水,天井的蓄水池里冒出无数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我抱着大姑的煤油灯冲进祠堂,看见爷爷的遗像突然裂开,露出后面的暗格,里面躺着具穿着寿衣的女尸,正是和我同年出生的堂姐,她胸口插着那盏刻着我名字的煤油灯,灯芯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你终于来了。”大姑的声音从房梁传来,我抬头看见她悬在横梁上,脖子上的麻绳滴着水,“当年他们用我的命换你的命,现在该还给我了……”她的身体开始腐烂,旗袍碎成布条,露出底下布满尸斑的皮肤,而她手里的煤油灯,不知何时已经握在了我手里。
当第一声惊雷炸响时,我看见祠堂的门缓缓打开,七个穿红嫁衣的女孩站在雨里,她们手里都捧着煤油灯,灯芯映着我逐渐透明的身体。大姑的鬼魂附在我身上,用我僵硬的手指点燃了所有煤油灯,灯油顺着供桌流到地上,画出个巨大的锁魂阵。
“小铃,别怕,”大姑的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我们只是借你的身体回家……”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拿起刀,割开了手腕,鲜血滴在煤油灯里,灯芯突然窜起三尺高的火焰,照亮了祠堂墙壁上的无数血字,每一笔都是用我的寿命写成的咒文。
救护车赶到时,我已经躺在天井的蓄水池里,手里攥着那盏灭了三十年的煤油灯。医生说我手腕的刀伤是旧伤,可我明明记得,那道伤口是刚刚才划开的。现在每当雨夜,我总能在镜子里看见大姑的脸,她对着我微笑,手里的煤油灯照亮了我逐渐变青的皮肤。
村里的老人说,我现在是活死人,替大姑在阳间走账。每当有人家办白事,我就会捧着煤油灯去守灵,灯芯的明暗代表着债主的寿命长短。而那盏刻着我名字的灯,永远亮在祖屋的阁楼里,等着下一个借寿的人来替换我。毕竟在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心底永不满足的贪欲,和那些用亲情做筹码的肮脏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