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紧纸条站起,望着天边翻涌的黑云,忽然觉得腰间钱袋重如千钧——那不是买身钱,分明是老天塞给他的半卷开国策。巷口老槐树沙沙作响,似有千万人齐呼“定鼎”,惊得他攥破纸条,指缝间漏出的纸屑,竟如金鳞般在暮色里闪闪发亮。
太和山金顶云雾缭绕,丘处机鹤发童颜端坐云榻,一百二十支寿烛将道袍染得通红。朱元璋着青衫混在香客中,腰间玉带压着当年老道所赠木牌,掌心仍记得那块“天道在民”的碎纸触感。忽闻钟磬声里有人朗声道:“寿桃贺南极,太极镇八方!”抬眼望去,献寿者正是戴斗笠的张君宝,竹篮里十六枚寿桃摆成阴阳鱼形,桃尖竟沾着武当新雪。
朱元璋指尖微动,见张君宝袖中露出半卷《先天功》,与自己藏在龙案下的《武穆遗书》竟有几分气韵相通。丘处机抚掌笑纳寿桃,忽然朗声道:“昔年神农架寻野人不得,今夕倒见两位真龙在此!”话音未落,张君宝斗笠轻抬,目光与朱元璋相撞——一个眼中有太极流转,一个眼底藏兵戈铁血,却同时在对方瞳孔里看见太和山巅的云开月明。
寿宴至夜,朱元璋与张君宝立于殿角,见烛影里朱元璋腰间玉佩与丘处机道簪上的太极纹交相辉映,忽觉天道循环在此刻有了形——道者种因,王者结果,而他终将在武当山上,为这因果立一座承前启后的山门。
三更钟响,张君宝踏月而去,衣摆拂过朱元璋留在丹炉旁的《皇明祖训》草稿,纸上“奉天承运”四字竟与他新创的太极剑势暗合。丘处机望着两人背影,从寿桃中取出张君宝暗藏的武当山道图,图中紫金城轮廓与朱元璋所画的应天宫殿竟如出一辙。老道士忽然长笑,笑声惊散满天星斗,恰似百年前在神农架错过的那声野猿长啼,终于在今夕得了回音。
金殿烛影摇红,丘处机以拂尘指点舆图上的黄河故道:“元廷开河变钞,河工腰间的锄头早比马鞭锋利了。”朱元璋捏着张君宝新绘的《流民分布图》,指节压得纸张沙沙响——图中红圈密布处,正是他当年乞讨过的宿州、濠州。张君宝往火盆里添了块松炭,火星溅在“大都”二字上,竟似燎原前的流萤:“贫道近日观星,紫微垣动摇,帝座星黯淡无光。”
丘处机忽然从袖中抖出三枚铜钱,以先天卦象排开:“乾卦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他望着朱元璋眼底的锐意,又转向张君宝眉间的云气,“朱公子可记得凤阳街头老道说的‘高筑墙’?此时正该广结善缘,聚揽民心。”朱元璋击掌称善,忽从怀中掏出片带血的甲胄碎片——那是他在定远战场拾的,“元将孛罗帖木儿虽勇,却不知军心早散,昨日有千户率部来降,竟说‘跟着朱公子,至少能吃口饱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