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深秋总是带着几分凉意,青石板路上落满了金黄的银杏叶。阿兰将最后一筐晒干的菌子搬进吊脚楼时,夕阳正把吊脚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望着远处层层叠叠的枫树林,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飘着苦艾香气的清晨。
\"阿兰!\"楼下传来阿姆的呼唤,\"去后山采些鬼针草回来,你阿爹的腿伤又犯了。\"
竹篓压在肩上的麻绳勒得生疼,阿兰踩着露水往密林深处走。晨雾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握紧腰间的柴刀,却见十几只红腹锦鸡扑棱着翅膀掠过树梢。待要转身,脚下忽然踢到个硬物——半截银镯子嵌在腐叶里,月光般的银面上浮着桃花纹,镯口处还残留着暗褐色的痕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她不过总角之年,总爱跟着寨子里最美的姑娘月奴满山跑。月奴腕上就有这么对银镯,跳舞时叮当作响,惊起满树白鹭。
\"阿兰快看!\"月奴举着新猎的野兔在溪边笑,银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今晚给你烤兔腿吃。\"那时的月奴眉眼鲜活如画,箭囊斜挎在苗绣短褂上,马尾辫甩过的地方都带着山茶花的香气。
直到那场赶集改变了一切。
腊月的寒风卷着细雪,月奴跟着阿爹去凤凰镇卖皮子。集市上人头攒动,三个黑苗汉子倚在酒肆门口,银项圈在皮袄领口若隐若现。最年长的那个忽然拦住月奴阿爹:\"老哥,青麂皮怎么卖?\"
阿兰记得月奴后来同她说过,那人说话时眼睛却盯着月奴腕上的银镯。黑苗人递来的竹筒酒带着诡异的甜香,月奴仰头饮尽时,银镯碰在竹筒上发出清越的声响。
归寨后月奴变得古怪。她不再跟着阿爹进山,反倒常去寨子东头的老榕树下发呆。有次阿兰去送糯米糍,见月奴正往树洞里塞东西——是半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帕角染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