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她说的狗吗?”
我怔住。
她说:“那只狗,叫阿黄。死的时候,才三个月。我天天梦见它,是不是代表我还能活着?”
我眼眶发热,哑声道:“你可以活着。”
她却笑了。
“他们不让我活,我活给谁看?”
说完,她抬头,仰望星空,喃喃道:“我不要去哪里,我要走——”
然后,她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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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没有血花溅到谁脚下。
她落在厂房一角,砸中一个废料桶,发出沉闷声响。
这声音,把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砸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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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小时,仿佛梦魇。
厂里第一时间封锁现场,广播里反复播放:“今日凌晨,一名工人因个人心理问题跳楼,目前已送医救治……”
是谎话。
我亲眼看到,她的脖子是弯的,眼睛睁着,牙咬住嘴唇。
哪有救治?
他们只是想盖住一切,把她也从这个世界彻底“抹除”。
像抹去地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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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厂方照常开工。
我没去上班。
斌叔找到我,语气严厉:“你想造反是不是?”
我看着他:“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说‘他有心理问题’?”
他皱眉:“别跟我玩文字游戏——这厂给你饭吃、给你工钱,你就要守规矩!”
我冷笑:“你有没有想过,规矩本身,就是错的?”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恢复冷硬:“你要是不服,你去试试看啊,看你能不能出去。”
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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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宿舍,把那张董姐留下的纸打开。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如果有来生,我希望我只是条狗,也许还能自由。”
我把那张纸折起来,塞进鞋底。
然后,我开始执行我的逃离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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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许洪亮,还有小韩。
我说:“现在,我要把一切赌进去。你们愿不愿意?”
他们都沉默了几秒。
许洪亮开口:“我早就赌上了,只是缺一个带头的。”
小韩笑了笑:“我喜欢赌命,因为人命,便宜。”
我们三人,结成了“逃亡组”。
我们开始准备工具、搜集地图、观察巡逻路线、分工掩护。我们知道,成功的机会不到一成,但那一成,就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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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约定:
三天后,暴雨之夜,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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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梦见了董姐,她没有跳楼,而是牵着一只小狗,走在春天的田埂上。
她对我笑,说:“净空,不要信佛了。佛在庙里,不在这。”
我低头,看见自己手里握着一串破损的佛珠。
珠子裂了,光芒也没了。
我醒来时,泪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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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破旧的笔记本上写下四个字:
“生死由我。”
哪怕我死在那条通风井里,我也不想再这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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