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过身,对着早已吓得跪伏一片的内侍们,发出了一声如同受伤雄狮般的怒吼:“王承恩!巩永固!给朕……滚过来见朕!!”
御景亭前,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皇帝那压抑着无穷怒火的粗重喘息声,和远处宫人因恐惧而发出的、细微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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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东厂提督王承恩和驸马都尉巩永固,便被厂卫番役“请”到了御景亭下。两人一见皇帝那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脸色,以及旁边跪着的、神情悲愤的李若链,心中便已明白,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两人连忙跪倒在地,叩首请罪。
王承恩心中更是叫苦不迭!他知道,巩驸马在山东收受贿赂、并可能与私盐案有所牵连之事,虽然他早已得到密报,但为了不让事情过早闹大、也为了在关键时刻能拿捏住巩永固、甚至为了能借此“顺藤摸瓜”钓出更大的鱼,他一直将此事压着,并未立刻向皇帝详细禀报。本想等自己从澳门回来,再从长计议,却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被锦衣卫捅了出来!而且还牵扯出了锦衣卫缇骑被地方势力围杀的恶性事件!
“陛下息怒!奴才……奴才罪该万死!” 王承恩磕头如捣蒜,“关于……关于巩驸马在山东的一些……不当行为,奴才……奴才确也略有耳闻。只是……只是奴才本意是想……是想暗中查访,待证据确凿之后,再一并……妥善处理,以免……以免打草惊蛇,也……也是为了护住驸马爷,不让皇家颜面因此受损啊……”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的“知情不报”和“私下打算”开脱。
“护住?!” 崇祯听到这话,更是怒不可遏!他猛地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石凳!“朕的锦衣卫!朕的亲军!在山东被地方逆贼围攻屠戮!整整五十余名忠勇校尉,尽数殉国!你身为东厂提督,竟敢对朕隐瞒如此重要的军情?!你这是不信任朕!你这是把朕当作可以随意糊弄的昏聩之君吗?!!” 他指着王承恩的鼻子,破口大骂,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帝王仪态?!整个御景亭,都回荡着他那压抑着无穷怒火的斥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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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王承恩和巩永固痛斥了一番之后,崇祯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开始下达旨意:
“传朕旨意!山东登莱巡抚陈锦、胶州巡检张严、盐枭李孟等人,胆大包天,勾结私盐,残害忠良,围杀钦差!罪不容诛!着,山东副总兵邱磊,即刻亲率本部精兵,并节制登莱各卫所兵马,火速赶赴登州、莱州、胶州等地!将所有与此案相关之逆党,给朕……一网打尽!格杀勿论!!”
“另!” 他的目光转向了李若链和王承恩,“此事,由西厂提督曹化淳牵头,刑部、大理寺、内厂方正化、锦衣卫李若链,五方联合彻查!所有涉案官员,无论其层级高低,后台是谁,一律给朕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随即,他又对李若链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情与悲痛:“李爱卿,郑刚(即那名逃回报信的校尉)忠勇可嘉,其子……荫授锦衣卫世袭百户!加指挥同知衔!所有在莱州殉国之锦衣卫校尉,按其品级,从最优厚之例给予荫补!其姓名、事迹,给朕悉数勒石,列入忠烈祠最高一等!永享祭祀!”
“此事,交由内阁立刻拟旨,安排抚恤,昭告天下!若有任何官员,在此事上敢于推诿塞责,或是有所怠慢者,一律革职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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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链听着皇帝这一连串充满了杀伐之气、却又对麾下殉国将士关怀备至的旨意,这位素来以冷硬着称的锦衣卫指挥使,竟再也忍不住,虎目之中,滚下了两行热泪!
他猛地再次跪倒在地,用他那沾满血污和尘土的额头,重重地叩击在冰冷的石阶之上,声音因激动而哽咽:“陛下圣明!!陛下为我锦衣卫殉国弟兄主持公道!!臣……臣李若链,与锦衣卫上下所有弟兄,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那发自肺腑的、带着几分悲壮的呼喊声,在寂静的御景亭内,久久回荡……